“其實也沒什麽,只是李隊長懷疑我們是彌勒會教眾,抓回去審問了一番,最後張延齡趕到,為我們證明,就此離開了!”明中信輕描淡寫地道。
“真的?”李東陽盯著明中信的眼睛道。
“事實如此!”明中信眼睛都不眨地回道。
“中信啊,你還是未放下啊!”李東陽歎道,“也罷,具體你如何處理,如何報這個仇,我不管,但是”
李東陽說到此處,有些語塞,畢竟,人家受了那麽大委屈怎會沒有怨氣?
“請李老明示!”明中信一拱手,正色道。
李東陽看著明中信的眼神,心中一顫。
忽然,他有了明悟,這明中信只怕就等著自己這句話,他後續會依據自己的話語針對性地實施一些手段,而且,自己的話說出口後,只怕自己與明中信的情份會有所損傷。
然而,這話自己還真的必須說出口,畢竟,那李林是自家族長的長子嫡孫,必須保下來。也只有對不起明中信了。
“但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還請你不要傷及他的肢體及性命!”李東陽一咬牙說出了要求。
明中信眼中閃過一絲譏笑。看來,人家還真的是宗族為大啊!真的要保那李林。
那李林絕不僅僅是此次針對自己,之前,只怕有無數人被他禍害,這些事,絕對有人對李東陽隱瞞,但要說李東陽一點不知,那也不可能,然而,那李林卻依舊在任上如此肆意妄為,絕對有李東陽縱容的原因!
“李閣老,您知道李林究竟幹了何事嗎?”明中信一抱拳,正色道。
“這?”李東陽一時語塞,確實,他也清楚,李林幹了很多缺得帶冒煙的事兒,他也很是惱火,但那李林每每來到府上,嘴甜得能膩死個人,不知不覺間,他就放下了懲戒他的念頭,只是訓斥幾句了事。
而一旁的李兆先聽得明中信的話語聲中味道不對,稱呼也變了,連連向李東陽使眼色,但李東陽卻身在局中,再加上慚愧之極,居然未曾看到。急得李兆先在那跳腳。
“李閣老,那李林說好聽點,是個匪徒,說得嚴重點,那是禽獸不如!”明中信擲地有聲地道。
“什麽?”李東陽懷疑自己聽錯了,瞪大雙眼望著明中信,明中信居然用如此嚴重的字眼來形容李林?
“您可知道,他長期與張家灣停泊的船老大們沆瀣一氣,由船老大在船上打聽商旅的根底、錢財、所帶物事,如果有那身份背景單薄的商旅,他們就暗打暗號,以不同的名義帶回巡檢司,隨後直接將準備好的供狀交給商旅們,讓他們簽字畫押。”
“這?”李東陽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兩難啊!這些情況他還真的知道,而且警告過李林多次,每次都被李林一番甜言秘語混了過去。
明中信看到李東陽一表情,心中一涼,看來,李東陽知道此事。
“中信啊,這些事情父親知曉,而且多次教訓斥責過他,而且李林也保證今後不再這麽乾,父親才放過他,以觀後效!”李兆先為李東陽解圍道。
“以觀後效?”明中信冷冷一笑。
“是啊!那黃麒英,也就是巡檢司巡檢,乃是父親的學生,父親親自命令他看著李林,要隨時監督於他,不讓他乾任何傷天害理之事。”李兆先連忙點頭道。
“黃大人!”明中信冷笑一聲,“只怕他們二人早已沆瀣一氣了!”
“中信,此話就過了啊!”李兆先一愣,見李東陽也是臉色一沉,壞了,別二人又爭執起來,連忙圓場。
“那你問一下,那位黃大人清楚不清楚李林的所作所為?”
“本官清楚!”突然,從屏風後面繞出一位來,不是別人,正是那黃麒英。
他在屏風之後,早已聽得義憤填膺,這明中信如此不識好歹,恩師都如此忍讓於他了,還如此的咄咄逼人,令恩師下不來台,太可惡了!此時說到自己,正好出面反駁於他。
“喲,這不是黃大人嘛!”明中信見了黃麒英毫不意外,陰陽怪氣地道。
其實,他在進門之時,感覺屏風後有人,順手用神識掃了一下,居然見這黃麒英在場。故而,此時才挑出話題,激出這黃麒英。
“明公子,此前冤枉於你,確實是我等不對,但你也不能就如此武斷地抹黑李林,畢竟,你也只是初來乍到,豈會有我們了解情況!”黃麒英正色道。
“是嗎?”明中信一撇嘴,“您了解了多少李林的所作所為?”
“如同你所說,他有些貪財,故意誣陷商旅,然而,他也並不是無端誣陷。”
“是嗎?”明中信臉色愈冷,眼神更冷。
“而且,正是李林這些所作所為,無意中還將潛逃出京的大盜梅裡紅詐出來,並捉拿歸案,受到了表彰。還破獲了幾起偷竊的案子。”黃麒英笑道。
“你確定?這些案子沒有冤枉的?”明中信反問道。
“不錯,那些罪犯供認不諱,而且,我擔心他屈打成招,我還親自過問了。”黃麒英一挺胸,滿面自豪地道。
旁邊的李東陽與李兆先笑著點頭,不錯,這些案子他們也聽說過,還不只一次。
“故此,父親才一再容忍李林。”李兆先補充道。
明中信仰頭出了一口氣,神情悲傷地從袖中取出一摞紙,遞給李兆先,滿面痛苦地望著那撂紙道,“這些,乃是巡檢司監牢中一些獄友讓我們捎出來的,說是不求我們能夠救他們,只是要求將這些狀子公布於天下!”
李兆先翻開狀子,“呀!”一聲大叫,將狀子扔在了地上。
狀子散落在地,眾人定睛望去,卻也是倒吸一口涼氣。
那些狀子居然皆是呈暗紅色,顯然,是血書!
李東陽滿面震驚地望望明中信,“這些都是從巡檢司牢中帶出來的?”
“不錯!”明中信痛心地道。
黃麒英面色大變,喊道,“不可能!”
“那你說這些是從哪來的?”明中信滿面譏笑地望著黃麒英。
“這,這”黃麒英吱吱唔唔,說不出話來。
“這些,乃是我那些明家人被關在巡檢司監牢時,通過話語了解到這李林的黑心,隨後被放出之時,那些獄友悄悄塞給他們的,如果不信,可以到巡檢司監牢提出他們一一審問,即可辯明真假。”明中信不再理會黃麒英,而是看向李東陽。
此時,李兆先已經將血狀收拾起,遞給了李東陽。
李東陽低頭看著這些狀子,身形居然在發抖。
“恩師!”黃麒英忐忑不安地望著李東陽。
李東陽抬頭冷冷望了他一眼,黃麒英瞬間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直達腦頂心,那是怎樣的眼神啊!如此的冷酷,如此的憤慨!
“這些年,李林不只是斂財那麽簡單,如果他看中了某個商旅的物品錢財,必然陷害於他,順便以供狀威脅他們不敢告發喊冤。其中甚至還有一些有功名之人,他還叫囂,即使是你有功名,也無法喊冤。我,就是其中一人,只是命好,被建昌伯所救。”
“而商旅們如果敢反抗,他更是會斬盡殺絕,將一些京師發生的破不了的案件栽贓在他們的頭上,據說,這狀子裡面的只是區區一部分,已經被他陷害入獄,甚至毆打致死的絕不在少數,死後,還被栽贓說是拒捕反抗,當場擊殺,隨後將案子安在死者身上。”明中信咬牙切齒道。
“黃大人!”李東陽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出來。
黃麒英身形一顫,噗嗵跪在地上。
“這些事,你知道嗎?”李東陽平靜地望著黃麒英。
“學生不知,學生真的不知啊!”黃麒英痛哭失聲道。
“不知?不知!”李東陽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黃麒英梆梆磕著響頭,“學生不知,學生不知!”
“作為一任主官,居然不知道手下居然有些慘事,你這官當得真好啊,當得真好啊!”李東陽顫抖著手指著黃麒英。
“我想,黃大人並非不知,只是裝聾作啞吧了!”明中信補刀道。
“你?”黃麒英怨毒的眼神望向明中信。
“黃大人,你如此盯著我,我好怕怕啊!”明中信冷笑一聲。
“明中信,我根本就不知此事!你為何如此害我?”
“黃大人,如果不知,你就是屍位素餐,如果你知,那就是助紂為虐,無論哪一條,你都擺脫不了你根本不適合這個位置了!”明中信搖頭道。
“中信啊,不要如此刻薄,好嗎?”李兆先在旁道。
“我刻薄?”明中信回轉身形望向李兆先,“我刻薄,會讓百姓斷手斷腳?我刻薄,我會令得百姓家破人亡?我刻薄,我會令在百姓死後冤枉他是大盜、竊賊?我刻薄,我會對百姓的苦難視而不見?我刻薄,我會包庇凶手?”
李兆先望著滿眼悲痛的明中信,心中一震。
“行了,徽伯,你過了,實乃是這李林太過人渣,黃大人太過昏聵無能啊,怨不得中信!”李東陽蒼老的聲音響起。
此時再看李東陽,卻見他滿面灰白,仿佛蒼老了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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