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總管誤會了!”謝遷皺眉解釋道,“本官乃是就事論事,此事就連東廠與錦衣衛都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查清楚,那明中信一介草民,又是如何做到的?他的消息來源為何?這些都是疑問啊!”
陳準與牟斌對視一眼,有些尷尬,謝遷這不是當面數落咱們嗎?
然而,他們二人卻又沒辦法反駁,畢竟,東廠與錦衣衛搜尋良久,卻也沒辦法找到賊人們的行蹤,當然,也不能說是沒辦法,只是時間上有些倉促,一時間沒線索而已。
但就在今日卻被明中信找到,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畢竟,咱們乃是國家機構,人家明中信只是一介草民而已,相形之下,自己兩支隊伍確實顯得有些無能。
“謝閣老此言差矣,俗語有雲,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咱們東廠與錦衣衛雖然有些本事,但卻也不敢小覤天下英雄,咱們做不到的,其他人就無法做成,況且,術業有專攻,還真別說,此番確實是明中信給咱們提供了信息,故此,咱們才能順利地將賊人們一網打盡!”事到如今,陳準也只能為明中信張目了。
謝遷皺眉不已,心中暗道,這家夥,自己為他們找台階下,他們居然這般為明中信張目!這般自己打自己臉真的嗎?
“陳總管,無論如何,本官是不信那明中信有此本事,即便起了作用,不過也就一些提供信息之功,一切功勞與東廠錦衣衛平時的勤勉是分不開的!”
旁邊的李東陽卻是看得明白,心中暗怒,這謝老兒真是豈有此理,他就是不想讓明中信立功,居然如此打壓抹殺明中信之功,太過份了!
在座之人心思各異,靜靜看著謝遷在那兒表演,同時他們心中也是詫異無比,這謝遷與明中信究竟有何仇怨,居然這般費盡心思地打壓於他?
就在此時,未等陳準再行解釋,旁邊的牟斌發話了,卻見他滿眼怒意地沉聲道,“謝閣老,還請慎言,咱們錦衣衛與東廠雖然極是想要把這功勞賺到手,但咱們也是有底限的,如果真的是咱們的功勞,誰也搶不走,如果不是,咱們也不屑於將別人的功勞攬在自己的身上,是誰的功,就是誰的!”
陳準一聽,連連點頭,極是認可牟斌所言。
謝遷無奈地看看這兩個人,這些家夥,自己都這般為他們著想了,他們還這般矯情,不知道變通一下嗎?
“牟指揮使,那明中信究竟是如何立功的?還請明言,讓咱們也領略一下!”李東陽卻是適時插話道,畢竟,他不敢再行觀望,任由謝遷這個老狐狸發揮,相信他定然能夠找出理由將明中信的功勞抹殺,到時,可就真心沒法挽回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將明中信的功勞坐實,才能斷了謝遷的念想!
故此,他才插言,令謝遷無法再施行奸謀。
謝遷自然知曉他的用心,恨恨看了一眼他,閉口不言。
牟斌心領神會,先衝陳準點點頭,衝弘治肅然一拱手,接過了話茬,“啟稟陛下,這提供信息之功確實乃是明中信所為,哦不,應該說是明家人所為,只不過是由明中信安排而已!”
弘治自然將大臣們的神態心思看在眼中,體會心中,本來皺眉不已,看到牟斌回稟,衝他點點點頭,示意言明。
“其實,今天這場行動其實是失敗的!”牟斌此言一出,令大臣們大驚失色,這話可就重了,畢竟,這話一出口可就是將責任攬於一身了。
就連陳準也是面色一變,看向牟斌。
牟斌給他一個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陛下,微臣此言絕對沒有言過其實!”牟斌一抱拳,
“咱們今日的目標是,以明中信為餌,引蛇出動,令那些賊人們行動,進而咱們抓住他們的尾巴,循跡圍剿,將其一網打盡,以絕後患!但是,咱們現在雖然達到了基本目的,但這目的可是人家明家人提供的!”弘治與眾大臣們皺眉思索,牟斌此言意味深長啊!
牟斌環視一眼,肅然道,“其實,在賊人悍然發動襲擊之時,咱們其實就已經棋差一招了,當時,咱們的部署其實已經被打破了!畢竟,誰也沒料到,這些賊人如此膽大妄為,將攻城弩用於襲擊當中,而且施行的是遠程打擊,這就令他們功成之後逃竄有了充裕的時間!而咱們的反應也是慢了半拍。”
“其實,當咱們反應過來,尋跡向那發射攻城弩之處趕去之時,他們其實已經撤退了,而且,行蹤已經隱匿,再想尋找其實是非常難的!畢竟,當時他們已經將一應襲擊工具徹底摧毀,隻身逃往隱匿地點,咱們根本無從查起!”
“當然,幸虧有明家人在暗處銜尾查探下去,找到了他們的隱匿場所!這就令得咱們有了信息,依據此信息查下去,將其一網打盡,雖然首領已經逃竄而去,但畢竟,這些賊人損失極其巨大!這,皆是明家人之功啊!”說著,牟斌深深看了謝遷一眼。
謝遷雙眼一凝,緩緩低下了頭顱,畢竟,事到如今,他再說什麽也已經沒有什麽意思了,人家牟斌都已經如此說了,將功勞盡數歸於明家,再說什麽還有用嗎?
“諸位,其實,咱們心中明白,東廠與錦衣衛今日有兩件責任,一,護衛明中信;二,圍剿賊人!這兩點咱們做到了哪一點?”牟斌環視一眼,反問道。
陳準輕歎一聲,牟斌此言沒毛病,他作為當事人,也沒辦法反駁!
然而,牟斌並未完,“護衛明中信,這一點,咱們沒有辦成,因為,明中信所乘馬車在咱們的保護之下卻被攻城弩數度貫穿,如果不是人家明中信機靈,只怕此時已經身死,所以,這第一個任務可以說是失敗至極。”
“至於圍剿賊人,雖然取得了勝利,然而,如果沒有明家人提供消息,根本就連人家賊人的毛都找不到一根,還談何圍剿賊人。此番咱們東廠與錦衣衛可真是栽到家了!故此,今日,咱們東廠與錦衣衛只有錯,無功!”牟斌一錘定音道,“此番大功,乃屬明中信!”
一時間,禦書房中鴉雀無聲!
事到如今,大家心中明白,牟斌此言一點錯都沒有,就連陳準也無法反駁!
弘治深鎖眉頭,看著陳準與牟斌,一言不發。
“陛下,其實,如果沒有東廠與錦衣衛聯合圍剿,只怕那些賊人真的就跑了!此番也算是功過相抵了!”良久,劉健環視一圈,緩緩道。
“不錯,雖然此番東廠與錦衣衛有錯,好在他們已經彌補完成,而且,將那些賊人盡數消滅,其功不小啊!”李東陽適時隨聲附和道。
余者眾臣也紛紛開口附和,畢竟,此時不開口賣人情更待何時,要知道,那可是兩個特務頭子啊!有機會賣人情的時候可不多!結一份善緣有利無害啊!
而且,此番的錯誤雖然不小,但那明中信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秀才而已,相信陛下不會重責他們,更何況陳準與牟斌可以說是弘治的親近之人,陛下絕不會為了一個區區的明中信重責他們,此番還立下了圍剿之功!相信這個板子會重重舉起,輕輕放下,此時不賣人情更待何時!
至於謝遷一系,則是靜靜立著,並不說話,畢竟,此時他們再行賣好,並沒有卵用!畢竟,之前謝遷話裡話外已經將陳準與牟斌得罪,現在賣好,只能給人們一個趨炎附勢勢利小人的印象,何苦呢!
“行了,此番東廠與錦衣衛功過相抵,就不賞不罰了!”弘治自然是應大家所求,落得個皆大歡喜。
陳準與牟斌連忙上前躬身謝恩。
“對了,明中信的明家中人真的有如此能耐?從何處學來的?”弘治稍一停頓有些好奇地看著陳準與牟斌。
陳準一怔,與牟斌對視一眼,斟酌著話語,緩緩回道,“啟稟陛下,咱們還真心不知曉,不過,微臣猜想,有可能是那明家學堂教授所出!”
“明家學堂?”弘治一聽,為之一愣,口中無意識地重複道。
良久,弘治抬頭,眼中精光一閃,“明家學堂重建如何了?”
“回稟陛下,明家學堂已經重建完成,隻待學員們進駐了!”牟斌拱手回稟道。
“劉卿!”弘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頭看向劉健,“稍後,你派人前去明家學堂,查看一下他們所授技藝,再行分析!”
劉健一聽,微微一皺眉,但還是點點頭,畢竟,在他看來,只需要下令明中信將那些技藝獻出即可,根本不用大費周章前往調查,但既然陛下如此吩咐,他也不好當面反駁,只能應下。
“待查探回來之後,諸位閣老議議,看那明家學堂究竟有何奧妙,如果確實有用,可以推而廣之!”弘治望向謝遷與李東陽,吩咐道。
謝遷不情不願地拱手應聲。
而李東陽則是滿臉的興奮,畢竟,此番明中信又將再一次進入陛下眼中,如果那明家學堂真的有明堂,那麽,明中信簡在帝心,飛黃騰達之日不遠矣!
風向又要變了!一時間,禦書房內的眾大臣心中打起了小算盤。
“陳準,牟斌!”弘治面色一肅,叫道。
“在!”陳準、牟斌連忙上前應道。
“你二人派遣人員護衛好明中信,絕不可再讓明中信遇險!”弘治吩咐道。
“諾!”
“另外,派遣人員拉開網,嚴密查探那首惡之人,務必將其抓拿歸案!”弘治目光森然地望著二人吩咐道。
二人應命。
“劉卿,你們內閣可以擬定一個章程,接下來如何安撫百姓!如何安定京師!”弘治看向劉健,吩咐道。
“諾!”劉健連忙應是。
就在大臣們在禦書房議事之時,名軒閣內熱鬧無比。
劉大夏、郭小候爺、石文義、張采紛紛到來,慰問明中信。
然而,明中信卻是閉門不出,正在為趙明興療傷。
一眾人等盡皆在二樓等候,不時心急地望著那明中信所在的房間。
吱呀一聲,房門洞開,明中信走了出來。
眾人一瞬間看向房門,一見明中信走出,盡皆雙眼冒光,上下打量著明中信。
畢竟,他們趕來之時,明中信已經身在房中,他們並未看到明中信是否有事,此時見到,自然是想要了解一下明中信的傷勢。
卻只見明中信滿面蒼白,神情疲憊,精神委頓,一副精神不振之色。
“中信,沒事吧?”劉大夏率先開口問道。
明中信看到劉大夏滿眼的擔憂,環視大家一眼,輕聲笑道,“劉老,無妨,只是有些疲累而已!休息休息就會好的!”
“真的?”劉大夏依舊不放心,再次皺眉確認道。
“您還不信我的醫術嗎?”明中信搖頭失笑道。
那倒是,劉大夏欣慰地點點頭,畢竟,此前自己那般嚴重的病痛,全京師的禦醫醫者都束手無策,還不是被人家明中信治好,相信他對自己的身體更加上心,應該沒什麽問題!
眾人一見劉大夏都滿面欣慰,也放下心來。
“中信,究竟是何人襲擊與你?”郭小候爺第一時間好奇地問道。
明中信苦笑一聲,“小候爺,您覺得我知道嗎?”
郭小候爺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誰襲擊的,現在明中信豈能知曉?那得看東廠與錦衣衛的調查結果呢?
此時,大家不由得將詢問的目光投向石文義與張采兩個大特務。
詢問的眼神給了這二位極大的壓力,他們不由得苦笑道,“諸位,你們不用看我們,我們也不知曉,咱們奉牟指揮使之命在此護衛中信,其他之事根本不知曉啊!”
什麽?你們不知曉?大家一陣疑惑,隨即一陣怒意上湧,明中信都受了如此襲擊,他們還不知曉?
“不過,現在東廠與錦衣衛已經前往圍剿那些賊人,相信再過幾個時辰,就會有消息的!”石文義見大家目光不善,連忙解釋道。
“行了,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水落石出的!不要再欺負他們二位了!”明中信適時開口為他們解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