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銳一怔,怎麽說曹操,曹操就到呢?
這明中信還會自投羅網?
不對,他怎麽會入宮呢?陳銳萬分不解。
要知道,平民百姓想要入宮,那可真是得祖上燒了八輩子香才能夠啊!這明中信怎麽會如此輕易地就入了宮。
相應地,弘治、劉健、倪嶽也是為之愕然,是啊,現在正說著他呢,他怎麽會立刻就來了呢?
他們卻不知曉,就在今日,陛下已經下旨令明中信入宮伴讀了!
當然,劉健是知曉的!畢竟,弘治下達任何旨意,都必須備案,作為三閣老的劉健自然會知曉。
“啟稟陛下,那明中信還帶了一些病人在宮外!”就在此時,禦林軍回道。
“病人?”這下,大家都懵了,這明中信是要幹什麽?
陳銳心中一驚,難道明中信將那些武舉人也抬來了?這下可遭了!
“宣!”弘治雖然有些疑惑,但卻正好當事人來了,就聽聽他如何說吧!
一聲覲見的宣言,明中信大踏步進入了禦書房。
來得這麽快,還真得感謝之前他獲得的聖旨,畢竟,身為東宮伴讀,自然是有入宮的腰牌憑證,直接來到了禦書房外等候通稟。
“見過陛下!”明中信上前一步,拱手為禮道。
“嗯,中信此來所為何事?”弘治和顏悅色地問道。
陳銳瞬間就吃味了,看看人家,陛下那個和藹可親,自己之前卻是被厭惡無比,這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要知道,自己之前可是已經告了他的黑狀了,從現在看來,陛下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中啊!
“陛下,草民現在狀告陳銳,虐待屬下,私設刑堂!”明中信一拱手正色道。
什麽?這一下,在場的人都懵了,他居然是來告禦狀的?
陳銳更是懵逼了,明明是自己吃虧了,他怎麽還來告禦狀呢?對了,武舉們!
陳銳眼前一亮,揚聲道,“陛下,臣冤枉啊!”
弘治定定神,根本不理會陳銳,只是望著明中信,沉聲道,“明中信,你來告陳大人,可有證據?”
“陛下,草民的證人就在宮外候著,還請陛下允準他們前來做證!”明中信正色道。
“陛下,他胡言亂語!”陳銳厲聲否認道。
然而,弘治卻是沒有理睬於他,望著明中信詢問道,“證人是何人?”
“正是咱們的武舉軍官!”明中信拱手應道。
“什麽?”這下,不只是弘治皺眉,就連劉健與倪嶽都皺眉不已。
確實,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明中信口中被虐待的陳銳屬下居然是武舉軍官,要知道,本來這些武舉軍官就是立了大功的,此番隨陳銳前去山西平亂,只不過是僅有一件功勞不好進行大肆封賞,也有再行歷煉他們的意思!
這陳銳居然敢虐待他們?
不由得,他們看陳銳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陛下,他乃是胡說啊!末將沒有虐待,只是被那些”說到此處,陳銳不由得一滯。
他想到了,之前他向陛下稟報說是明中信劫的營,現在要說實話嗎?那豈不是為明中信開脫嗎?
本來弘治與劉健他們還想聽聽陳銳的辯解,現在一見他啞口無言,不由得更加疑惑,難道明中信說的是真的?
“陛下,此乃明中信栽贓末將的!”陳銳眼珠一轉,話峰一轉。
“陳大人,不知道為何您都沒看證人就說是明某栽贓於你呢?難道,你知道這些證人?”明中信輕笑道。
陳銳面色一變,自己有些著急了,確實,自己都沒見到證人,為何就這般否認呢?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陛下,
微臣根本沒有做過任何事,故此微臣才這般判斷的!”他不敢正視明中信,拱手向弘治回稟道。這下,面色已經有些難看的弘治、劉健、倪嶽才稍稍有所緩和,但卻依舊有些疑惑,畢竟,明中信怎麽就敢栽贓陳銳呢?而且,他為何呢?
明中信見陳銳如此,輕笑一聲,“陛下,既然陳大人否認,倒不如,當面對峙一下!”
弘治點點頭,他也很是疑惑,這陳銳敢這般虐待自己派去的人嗎?他為何要如此做?“明中信,證人有幾人?”
“回稟陛下,共計二十人!”明中信躬身回道。
“宣,證人入宮!”弘治沉聲道。
自然有小太監下去宣旨。
劉健與倪嶽在那兒低頭沉思。
陳銳面色微微有些變化,但細看之下,卻又平靜異常。
一時間,禦書房中陷入了安靜。
片刻之後,嘩啦啦湧進一群人來,當然,個個受傷個個包扎。
弘治等人驚呆了。
這是一副什麽樣的情景啊!一個個皆是白布包扎,顯然是遍體鱗傷!
不由得,大家將目光投向了陳銳。
是啊,明中信之前就說過,這陳銳虐待屬下啊!這副模樣不正是被虐待之後的慘象嗎?
“陛下,這些就是證人!”明中信上前一步,正色道。
“哦,你且慢慢道來!如果情況屬實,朕自然會給你做主!”弘治面色一沉,承諾道。
明中信緩緩道,“陛下,事情是這樣子的!就在今日,突然,有人回到了明宅,向草民報信,說是陳銳陳大人在虐待軍官。草民不信啊!然而,報信之人乃是明家學堂出去的學員趙龍興,也就是今科武舉人,草民自然無比上心,相信明家人絕不會妄言。而且趙龍興遍體鱗傷,根本就頻臨死亡,草民救活他之後,立刻前往軍營,想要求見陳大人,要個公道。”
“但是,由於明家學堂的學員們念及同窗之情,紛紛要求前往軍營查探,看是否如他所言!萬般無奈,草民率領著這些學員前往軍營,查探事情的真相!”
眾人一陣點頭,是啊,如果是自己的家人受到不公正待遇,自己也會前往查探個明白的!
“然而,就在咱們前去軍營之時,突然發現,居然有一隊人馬從軍營中衝出,而且,在馬匹之上還帶著一些傷員,草民連忙讓人查探,卻發現,這些傷員居然是明家的學員,也就是在陳大人軍營當中的武舉人,這下,草民大驚,連忙讓學員們攔住他們的去路,與之展開了殊死搏鬥。”
“啊!”弘治等人驚呼一聲。
然而,看到明中信此時淡定異常的神情,隨即明白,此番定然沒有什麽危險!也就放下心來!
“陛下,他說謊!”陳銳在旁叫道。
弘治一皺眉,望向陳銳。
“陳銳,你之前說什麽?說是明中信劫營?”弘治面沉似水地問道。
“陛下,那隊人馬就是明家人,此番他們乃是假扮錦衣衛前往劫營,他們根本就是接應那些假冒之人,根本就是蛇鼠一窩,沆瀣一氣。這不過是明中信掩人耳目的伎倆而已。”陳銳急切爭辯道。
“你有何證據?”弘治看看一旁淡定的明中信,回頭皺眉衝陳銳問道。
“陛下,相信那些假冒錦衣衛的人馬絕對就在明宅,末將在此奏請陛下,請讓末將前往搜查,一一校認,必然會找出來!”陳銳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拱手請命道。
“陳銳,原來,你之前一切皆是猜測啊!”倪嶽陰沉著臉望著陳銳。
“倪大人,還請恕罪,末將沒有騙您,只是之前沒有將事情經過向您一一道明而已!”陳銳連忙解釋道。
哼!倪嶽冷哼一聲,這家夥,根本就是狡辯,虧自己之前還向他再三確認,是否真的是明中信劫營,他還信誓旦旦向自己保證,千真萬確,唉,被人利用,當槍使了啊!
面色不善地看看陳銳,倪嶽扭過了頭,不再理會於他。
陳銳目光閃爍,也不再理會倪嶽,雖然他貴為兵部尚書,但陳銳知曉,這老家夥沒幾天好日子過了,只怕過了這個月,就會致仕歸田,何懼之有!
“陛下,還請允準!”陳銳衝弘治拱手請命道。
“陛下,還請不要被陳大人這番話轉移視線,現在咱們追問的是他有沒有虐待屬下,而非是鑒定明中信是否劫營!”明中信卻是拱手抱拳道。
陳銳心中暗叫不好,自己的算盤沒打響啊!然而,他也只能等候弘治做出決斷,如果自己再堅持,只怕真的會被弘治誤認為自己在逃避,心中有了成見,那可真的要遭啊!
弘治左右看看這二人,面色一沉,“咱們一件件來,陳銳,你是否虐待過屬下?”
陳銳心中苦笑,自己能承認嗎?
躬身施禮道,“陛下,陳某並非對這些軍官進行虐待,而是他們犯了軍規,在執行軍法而已!”
“不知道這些軍官犯了什麽軍規?居然會被如此對待?”明中信沉聲問道。
“他們未經許可,就擅自回京探親,還遲遲不歸!某對他們施以重責,以期能夠令他們識得軍中之規,不可再犯!有何錯誤?談何虐待?”陳銳振振有詞道。
《大明律》中明確規定“無故擅離職役”的、“應宿不宿”的、“漏使印信”的,都是嚴重的失職瀆職行為需要受到相應的處罰,處罰條例非常嚴厲。
故此,弘治、劉健、倪嶽相繼點頭,認可他的話,確實,按《大明律》,如果他們真的擅離職守,確實應該施以重罰,這不為過!
“真的如此嗎?”明中信卻是輕蔑地一笑,“確實,按大明律而言,《大明律》卷二《吏職律》中對於擅離職守的官吏行笞四十處罰,但是,這些軍官究竟受了什麽刑罰,居然是遍體鱗傷,而不是行笞之刑?”
“這?”陳銳一時之間啞口無言,他可不知道,這明中信居然對大明律如此精熟,這下傻眼了。
弘治、劉健一時間雙眼放光,望著明中信驚奇不已,這家夥居然對大明律如此熟悉,這可不是一般讀書人能夠精熟的!就算是一般的官吏都不一定信口道來啊!
但現在可不是惜才之時啊!轉回此案,不由得他們對陳銳的話有了疑義。
再行細看那些遍體鱗傷的軍官,看上去確實不象是受了鞭笞之刑啊!
“陛下,如果無法判斷,還請召集刑訊之人前來驗看,自然一清二楚!”明中信不再理會陳銳,拱手向弘治請命道。
“好,宣牟斌覲見!”弘治點點頭,吩咐道。
事已至此,陳銳心中歎息,這可真心是一著錯漏,滿盤皆輸啊!
之前,自己不知曉明中信居然能夠入宮覲見, 故而沒有好好思謀,只是想要惡人先告狀,將事情坐實,令那明中信百口莫辯,到時,自己的報復之罪,也就可以揭過了!
未曾想到,這明中信居然也反應如此之快,與自己前後腳都告到了禦前,令自己如此背動,現在居然讓牟斌前來認傷,豈能瞞過那位,唉,沒辦法,認吧!
“陛下!”陳銳噗嗵一聲,跪伏於地,“微臣知罪!”
弘治一愣,隨即大怒,這家夥,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如果不是自己要讓牟斌前來認傷,他還不認罪,是嗎?
“陛下,既然陳銳認罪,咱們就按律罰俸懲戒一番吧!”倪嶽突然拱手插話道,“況且,這些軍官撤離職守在前,懲戒得有些太過,不過是陳大人治軍嚴厲罷了!”
弘治到口邊的話語為之一滯,雖然這陳銳甚是可惡,但這位老臣的臉面還是得給啊!
“倪大人此言差矣!”明中信卻是沉聲否決道。
倪嶽一陣不悅,這家夥,如此不給面子,太囂張了!
面沉似水地望著明中信,倪嶽沉聲道,“你有何異議?”
“大明律乃是為的管束住這大明的每一個人,也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豈能不依照執行!這懲罰重了,難道就不是過錯嗎?如果人人皆在別人犯了過錯之後,重重處罰,輪到自己身上,即便是小錯,也就直接放過,這大明的律法又如何能夠震懾宵小,威懾罪犯呢?”
“而且,此番姑息,實乃是養虎為患啊!長此以往,律將不成法,人將不遵法,到時,咱們大明的天下又如何能夠路不拾遺,言出法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