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只見寧王叛軍黑壓壓直撲而來,這群賊人與之前他們遇到的寧王叛軍卻是截然不同。
一個個渾似刀槍不入,許多人都是赤膊上陣,提著刀毫不躲閃,就猛衝過來,眼裡似乎還放著光,面露瘋狂之色,一個個是那般的不要命!
王守仁與明中信面面相覷,眼中閃過一絲絲忌憚,畢竟,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個道理他們還是懂的!
況且,他們之前已經得到了消息,這寧王朱宸濠瘋狂地拿出財寶來要賞勇士,但他們本以為這朱宸濠是以激士氣,但此時看來,衝鋒賞千金,負傷賞百金的效果還是杠杠的!
此時看來,他顯然下了血本,要畢其功於一役,這是要與咱們死嗑的節奏啊!而現在的事實也證明了,空頭支票、精忠報國最終還是乾不過真金白銀、榮華富貴啊!
然而,事到如今,騎虎難下,拚吧!
當然,這是他們的心裡話。
而下面的將士們也是這般做的。
但是,事實卻是殘酷的,就這一次衝鋒,王守仁的前軍全線崩潰,死傷無數,中軍也開始混亂起來。
“發令!”王守仁知曉不能這樣了,一聲厲喝。
發令官自然是依令而行。
卻只見戰場之上,一將立於大軍之前,拔劍而起,指劍於地,厲喝一聲,“此地為界,越過者立斬不赦!”
定睛望去,卻原來此將正是那吉安伍文定是也!
氣勢雖然逼人,然而,戰場之上,生死之地,保命要緊啊!
士兵們依舊狼狽逃竄,根本不管不顧伍文定的指令,繼續向後撤!越界而逃!
然而,一貫狠辣的伍文定卻不是善茬,雙目圓睜,毫不手軟,揮劍而起,將一應逃跑士卒斬於馬前。
這下,官軍的頹勢有所製止,起碼士兵們瑟縮地望著伍文定,不敢再行逃竄。
於是,這種情形之下,前有伍文定,後有寧王叛軍,咱們哪裡有活路啊!拚了!
事情還真就出現了戲劇化的表現,本來逃竄的士兵們目光猶疑片刻之後,轉身衝向了寧王叛軍,顯然,他們衡量再三,總覺得白白死在伍文定的手下,不僅沒有撫恤金,還得背一個逃兵的名號,太不劃算了!於是,還不如上陣殺敵,落個烈士,得個追認劃得來!
終於,官軍陣腳站穩,士兵們齊齊用命,重新投入了戰場,與寧王叛軍展開了捉對撕殺,還別說,情勢居然得到到控制,官軍們依靠著精湛的技藝,與一盤散沙但卻凶狠異常的寧王叛軍殺了個旗鼓相當。
王守仁輕出一口氣,後怕地看了一眼明中信,“這寧王的金銀攻勢還真是可怕,不過,好在咱們頂住了,這般下去,此消彼長,待這些叛軍的士氣衰竭,咱們此戰可勝!”
然而,明中信卻是笑笑,搖頭不已。
“怎麽?你認為寧王還有後續手段?”王守仁目光一凝,畢竟,之前明中信表現的戰略戰術還是令他驚豔的,現在明中信對自己的判斷有所異義,他自然心中忐忑。
“王大人,你以為這寧王就只有這點手段?”明中信不答反問道。
王守仁目光一滯,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戰場之上。
就在此時,突然,不遠處的湖中突然傳來巨響,無數的萬事石塊鐵彈從天而降,官軍防備不及,紛紛慘叫,被砸得頭破血流,更甚者骨斷筋折,一瞬間,官軍損失慘重。
王守仁與明中信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對視一眼,眼神中卻是有了一絲絲釋然。
“中信,你還真心料對了,這寧王朱宸濠也不是蠢得不可救藥啊!”王守仁歎息一聲,卻並沒有對眼前的情勢有所焦急。
“嗯!”明中信笑笑,“既然敢叛亂,顯然,人家也是有所準備的,並不會無腦到不可救藥啊!”
就在二人揶揄之時,官軍逐漸後退,畢竟,在此種情勢之下,硬扛,只怕損失會更加慘重吧!
而寧王叛軍的士氣卻是大漲,畢竟,正面擊退了官軍,這是多麽提士氣之事啊!雖然咱們的人數比官軍要多,但現在可不是算這的時候,而是戰場的情勢提氣啊!
就在官軍漸漸後退之時,漫天煙塵消散之後,大家卻發現,在那弓箭石塊滿天飛的戰場之上,一個身影依然在那兒屹立著,絲毫不退,巍然如山。
喲!大家驚詫無比地望去,不是別人,正是咱們的先鋒官伍文定!
轟隆!就在大家驚詫之時,突然一聲炸響,在伍文定的身邊響起,周圍的官軍們東倒西歪,滿面驚慌。
漫天煙塵重新彌漫,將伍文定的身影籠罩其中,生死未知!
就連站於箭樓之上的王守仁與明中信也是心驚不已,二人盡數提心吊膽,難道這伍文定就這樣被報銷了?!
相比之下,明中信卻是眉頭緊皺,比王守仁的表情更加凝重,定神望向了那湖面之上的船隻。
然而,待漫天的煙塵散去,大家才發現,煙塵之中那道身影居然並沒有倒下,只不過,卻是狼狽異常,滿面煙熏之色,尤其是他的胡須焦黑一片,顯然,之前的炮火沒有將他炸壞,卻將他的胡須點了個正著。
王守仁與明中信卻是出了口氣,放下心來,心中歎息,沒有犧牲就好!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有伍文定這般不怕死的將領在前,官兵們的士氣瞬間凝聚。
伍文定的英勇大大的鼓舞了大家的士氣,萬眾一心,冒著敵人的炮火弓箭,奮勇向前,將寧王叛軍乘勢發起的一輪攻勢瓦解,局勢再次穩定了下來。
“明大哥,情勢怎麽樣了?”就在王守仁與明中信還在為伍文定擔心之時,一個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
一瞬間,二人面色大變,齊齊轉身,驚愕異常地望著身後之人。
“殿下!”二人齊齊叫道,聲音當中充滿了驚異之氣。
他們身後,正是咱們大明王朝的當今聖上的寶貝兒子,現如今的獨一無二的太子,朱厚照是也!
不知何時,他居然站在了王守仁與明中信身後。
不約而同地,二人齊齊將怨恨的目光投向了太子朱厚照身邊的兩位特務頭子牟斌與陳準身上。
二人卻也是苦笑不迭。
陳準解釋道,“王大人,太子殿下是擔心戰況,之前還能平心靜氣,但剛才咱得轟隆之聲大作,急得跳腳,深怕戰況不佳,想要幫忙,催促咱們上來。”
明中信目光一凝,“你們”
牟斌苦笑一聲,打斷了明中信的抱怨,“中信,之前咱們還能勸住,但那轟隆之聲卻是將太子的最後一點耐心磨光了,無論如何要上來看你們是否有事!咱們也無法阻擋啊!”
“行了,明大哥,你就不要埋怨了,反正我已經上來了,而且,我來南疆就是要參戰的,躲在你們身後算怎麽回事?!”朱厚照滿面幽怨地望著明中信。
明中信望著他那副幽怨的表情,搖頭失笑,人家已經上來了,而且,人家可是太子,自己還能如何,盡力保護好他的安全才是咱們的職責啊!
“行了,咱們還是觀看戰況吧!不要被寧王朱宸濠鑽了空子!”王守仁打圓場道。
事到如今,還能如何!看吧!
於是,一行人將目光投向了戰場之上。
而此時的戰場之上,那些弓箭與炮火卻是已經停止了,官軍與叛軍戰作一團。
一方有凶狠無比勇猛異常的將領壓陣指揮,士氣旺盛,另一邊有金銀驅使,不怕砍,不怕傷,兩軍在鄱陽湖畔展開了撕殺,你來我往,僵持不下,而死傷卻是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增加。
如此情狀之下,只怕誰堅持到最後,勝利的天平就會倒向哪一方!
然而,兩方的將領會這樣任由事態發展嗎?
“王大人!”明中信突然轉頭看向王守仁。
那目光肅然無比,王守仁先是一愣,隨即恍然,衝明中信點點頭。
轉頭看向旁邊的傳令官,“退!”
傳令兵不敢怠慢,轉身傳令而去。
“王大人!”牟斌與陳準對視一眼,雙眉緊皺,望向王守仁,不約而同叫道。
“二位大人!有何指教?!”王守仁一愣,看向二人,一拱手。
“此時戰況正酣,生死未分,如果撤退,叛軍殺紅了眼睛,乘勢追擊,只怕咱們損失慘重啊!”牟斌一指戰場之上,皺眉道。
“對啊!”太子朱厚照卻也隨聲附和。
王守仁神秘一笑,“您就瞧好吧!”
牟斌與陳準愕然不已,心中同時升起一絲疑惑,轉頭看向明中信,明中信卻也是胸有成竹地衝他們笑笑。
二人不由得心中暗道,難道他們還有後招?
“明大哥,你們還有後招?那是什麽?”太子朱厚照卻是不管這些,直接問道。
陳準與牟斌也是深感興趣地望向明中信,畢竟,他們知曉,太子殿下詢問,明中信必然會有所解釋。
然而,未等明中信解釋,卻只聽得戰場之上,呯呯啪啪一陣作響,這下,他們哪裡還顧得上聽明中信的解釋,驚疑無比地轉頭望向戰場。
朱厚照也不例外!
卻只見此時的戰場之上,居然分為了三方,離他們最近的地方自然是撤退下來的伍文定部,而遠處則是乘勢追來的叛軍,然而,此時的他們卻是七零八落,倒了一片,中間居然空了一大片,陳準、牟斌、朱厚照愣住了,抬眼盡力望去,想要知曉這究竟發生了什麽?
此時,他們才發現,原來,這兩隊人馬中間,突然出現了一排排整齊劃一的隊伍,手中拿著一杆杆長長的棍子,直指寧王叛軍。
“這,這是長銃?!”牟斌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望向明中信。
“不對,長銃豈有如此威力?”陳準卻是皺眉否認道。
對啊!要知道,這大明王朝早就有了長銃隊,卻威力弱小,根本就是雞肋,戰場之上射程不遠,而且裝填彈藥費時,未等他們第二輪齊射,就已經被迎而衝來的隊伍衝殺殆盡,豈有這般威力?
要知道,他們的肉眼看來,那手執長銃的一排排隊伍可是與寧王叛軍還有著六十丈的距離,什麽時候大明的長銃有此威力的?
他們根本就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
“明大哥,這就中你那研製出來的長銃?”太子朱厚照卻是歡呼雀躍叫道。
一瞬間,他們看向旁邊微笑不語的明中信,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恍然,有咱們這位多面手,這算什麽!
此時再看向那中間之人,可不是明中信的學員們還有誰!
這下,他們不再懷疑,只是凝神望向這新出現的長銃,要知道,大明王朝並不是沒有長銃,而且,還因為這長銃成立了神機營,但一直以來,這神機營根本無法形成戰力,也就是明中信那“武器”出現之後,神機營的重建才進一步提到了日程之上。
而明中信那後院建成的遊樂園中的銃戰遊戲令他們看到了神機營崛起的希望,弘治才那般的支持太子朱厚照前往學習,為今後的統領神機營做準備。
但他們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 明中信居然不聲不響,將這長銃已經搞了出來,還將射程提升了這麽多,這根本就能夠運用到戰場之上,而且,依現在的情形,戰力還不俗,給他們以深層次的驚喜!
而且,看那情形,那幾排學員們輪番上陣,根本毫不停歇,將寧王叛軍殺了個暈頭轉向。顯然,他已經將這無法連射的弱點通過戰術做出了改良。
這明中信還真是人才啊!他們再一次地深深驚歎!
每當咱們以為明中信就這點手段之時,突然間他就給咱們來個驚喜,表現出了無與倫比的手段。
與此同時,他們心中也泛起了酸澀,同時想到了,怪不得弘治陛下對這明中信如此的忌憚,那蘭兒以及蘭家的證言證詞令人對明中信產生懷疑,但隨後的調查,那般巧合,那般明顯的證據鏈條,雖然能夠證明明中信確實是彌勒會高層,但明眼人一看,那不過是一場顯而易見的陰謀陷害,弘治卻根本不想過程,也不想是否陷害,直接就以此為借口要將明中信拉回京師,顯然,他也已經意識到了明中信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