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寧王他們得到的消息正是如此。
當然,也確實如同彌勒會特使信中所言,自從分兵之後,明中信立刻就運用他那逆天的神識,躲避開一切伏擊,專挑小路,甩開賊人們的襲擾,直奔安慶而來。哦,不,應該是直奔洪都而去,要與伍文定做一個友軍,拿下洪都。
卻沒想,這一隱跡居然起到了異想不到的效果,嚇得本來決定要攻取安慶的寧王心生懼怕,以為明中信要奔襲而至,趕緊放棄安應,抱頭鼠竄,名為回援洪都,卻是躲避明中信。
寧王更加沒想到的是,誤打誤撞,怕什麽就來什麽,他這番回援洪都不要緊,卻即將要與明中信照面了,這也算是無巧不成書吧!
不過,這都是後話,且說現在的伍文定。
伍文定領到南贑巡撫劉大夏的命令,立刻起程,躲過了圍困自己的叛軍,悄悄出了吉安,奔襲洪都,當然,人家這些圍困吉安的叛軍也不是吃素的,第二日就發現了他們消失無蹤,立刻派出探子找出了他的蛛絲馬跡,判斷出他的攻擊箭頭所在地,嚇得立刻回報寧王,才有了劉養正與寧王的回援話題。
單說這伍文定,在臨江府與幾路官軍會合之後,依劉大夏手書所言,各路官軍皆以伍文定為主,合兵一處,直奔洪都。
這一日,伍文定立於城外一處隱秘之所,悄然眺望著洪都這座堅城,心中感歎,這可是寧王的老巢啊!誰能想到,自己居然有反擊的一日。
之前被寧王圍困在吉安,是那般的狼狽,但現在可有機會報仇了,而且,此番自己兵強馬壯,銳氣逼人,更令他心潮澎湃的是,如果自己攻下了這座堅城,這可真是自己這一生中最最輝煌的時候了!想及此,就熱血沸騰!
於是,一向淡定自若的伍文定突然變得殺氣騰騰,直接下達了命令,“諸位,此乃咱們建功立業之機,是夜攻城。此次攻城,由我督戰,志在必取!三更令下,直奔城下!一鼓令下,登城鏖戰!二鼓令下,未登城者,軍法從事!”
此命令一出,眾將面無人色,心中暗恨,這家夥,對咱們也太狠了吧!然而,軍令如山,他們也無法反駁,否則,被軍法從事可就冤了!
於是,大家紛紛下去準備。
夜幕降臨,夜襲正式開始。
伍文定一聲令下,軍士們悄無聲息地摸向了洪都城下。
就在此時,突然,城頭之上鑼鼓齊鳴,箭羽橫飛。
中伏了!第一時間,伍文定心中就驚叫道。
然而,為時已晚。
卻只見城頭之下一片火光,卻原來,城頭之上居然直接射下了火箭。
而城下居然放置有能夠燃放的物事,一遇火箭,瞬間火光衝天,官軍們被燒得鬼哭狼嚎。
伍文定望著這一幕,心中哀歎不已,他知曉,此番夜襲功虧一簣了!只能堂堂正正攻城了!
想想也是,人家寧王既然準備造反,豈能不將這老家看好,自己有些異想天開了!
無奈,他只能鳴金收兵!
城下隻余下了軍士們的慘嚎之聲,伍文定心痛不已。然而,事已至此,咱們還是停戰修整吧!反正這城池肯定是無法在今日攻破了,如果強攻,只怕徒增傷亡!徐徐圖之吧!反正咱們的任務就是引得寧王朱宸濠回援洪都,只要這個中心任務完成,就算大功一件!
收拾戰場,伍文定一聲令下,這場夜襲戰無疾而終!
“伍大人,偷襲失敗,接下來咱們要如何應對?”臨江知府沉聲問道。
伍文定胸有成竹道,“張大人,此番咱們的任務不過是將寧王大軍引回來,此番只需要做出佯攻洪都之勢,洪都必然派出探子向寧王求援,到時,咱們就可以坐等寧王回援,咱們的任務就完成,巡撫大人自然會南下平亂!”
“張大人,不要避重就輕!巡撫大人的命令咱們自然得遵從,但如果寧王回援,咱們這點兵馬怎麽能夠應對得了這雙面夾擊?到時,咱們如今應對?”贑州知府沉聲問道。
袁州知府與臨江知府紛紛點頭,這也正是他們擔心之事!畢竟,之前他們想得好,在寧王回援之前攻下洪都,佔據險要之地,堅守此城,拖寧王於城下,靜候巡撫大人援兵趕到,裡應外合到時就可以將寧王拿下,那時,他們可就是第一大功了!
但如今,他們的如意算盤破滅了,他們豈能不心生忐忑?!
伍文定淡定地笑笑,“諸位大人,既然巡撫大人如此安排,豈能沒有後手,放心,巡撫大人已經派了一隊人馬日夜兼程奔赴此處,相信寧王到達之時,這支軍隊已經到達了,到時,自有這隊人馬應對寧王,咱們只需要拖住這洪都城中的守軍即可!”
此言一出,各位知府瞬間眼前一亮,但隨即一絲疑惑突然產生,伍文定不會騙咱們吧?!
伍文定直接從懷中取出一份手書放置於桌上,“諸位,如果不信,可以看看巡撫大人的這封手書!”
臨江知府搶上前去,將桌上的手書取過,打開細細觀瞧,眼睛隨之放亮,笑意盈面。
贑州、袁州知府也湊上前去,觀瞧之後,同樣面露喜色。
眾人皆是充滿驚喜地看著伍文定,“伍大人,這是真的?王欽差與明師爺要率軍前來?”
“那是自然,你們也知曉王欽差與明師爺的厲害,連那雲南之地那般凶悍的叛軍都打了個落花流水,這小小的寧王匪軍豈會放在人家的眼中,只怕是隻手可滅吧!”伍文定一臉得意洋洋,不屑地地回了句。
而諸位知府卻是不以為意,畢竟,如果有王欽差與明師爺前來援助,還不日就來,咱們可無後顧之憂矣!心中驚喜無比!到時,咱們就可以躺著邀功了!這般好事百年難得一遇啊!
他們卻不知,伍文定心中正在上下打鼓,要知道,這封手書雖是真的,但內容可是被他偽造過的,人家巡撫大人可沒這麽說,只是說盡量趕到,可沒有如同手書中所言,不日就會趕到洪都,為他們阻擋住那寧王回援之軍。
這寧王回援之軍還得咱們拖住啊!只怕又是一番苦戰啊!
不過,此前可得先將這些知府穩住啊!否則,先內亂了可就壞事了!
“諸位,雖然王欽差與明師爺即將率軍趕到,然而,咱們可不能這般無能,必須做出一些動作,否則咱們如果沒有這態度,給上差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可就真的給咱們江西軍隊丟了臉啊!而且,對於各位今後的升遷可就有了極大的影響了啊!”伍文定忽悠道。
“伍大人這是說哪裡話來,咱們就這般說定了,某與伍大人率軍攻城,而贑州、袁州知府前去防衛寧王回援之軍,一同建這不世之功!”臨江知府拍著胸脯道。
“不行,某與伍大人一起攻城!”贑州知府同樣搶話道。
“不,某去!”袁州知府同樣當仁不讓。
伍文定心中苦笑,這幾位還真是聰明啊!要知道,如果在王守仁率軍前來之際,被王守仁看到他們正在攻打洪都,總比無所事事地等候寧王軍隊更加有衝擊力吧!而且,這可是表功的好機會,而且,如果給王守仁留下好印象,到時有王守仁在劉巡撫面前說好話,今後他們的升遷之路豈不是會更順暢?!這都是猴精啊!
然而,你們用錯地方了!伍文定心中歎息,咱是騙你們的!寧王趕到之時,王欽差可不一定趕得到啊!到時,你攻城折損兵力,應對寧王叛軍無力,那可就有樂子瞧了!
然而,這些話他可不敢說出來!只能相勸,一番擺事實,講道理,終於擺平了這幾位,讓他們輪番攻城,也算有個緩和督戰之人!
還別說,這下,誰也沒話了,還皆是一副高興的模樣!
伍文定不想再說什麽,分別安營扎寨,圍困洪都,準備黎明再行攻打洪都,畢竟,如果早日攻下洪都,他們可就有了堅城守護,也省得提心吊膽寧王的回援了!
然而,探子的回報卻是令他們心中有些忐忑,只因為,探子回報,寧王還真的率軍回援了!他們的戰略目標達成了!然而,他們可是即將要面臨寧王的怒火了,然而,探子卻是根本沒有打探到,朝廷的援兵,也就是王欽差與明師爺的軍隊在何處?!
這下,他們又不淡定了,不由得前來伍文定處尋求心理安慰。
當然,伍文定早就已經想好了對策,淡定無比,以鄙視的目光看著他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諸位大人,你們想,王欽差與明師爺之前從京師南下之時,他們的行蹤可有人明了?但他們卻是在最重要之時,如天神下凡般出現在了雲南之地,所向披糜,令雲南叛軍聞風喪膽,此番難道不是他們的常用之計嗎?探查不到豈不正是王欽差他們的厲害之處嗎?”
伍文定的一番解釋令各位知府心中一定,隨即臆想不已,“對啊,如果王欽差能夠被咱們查探到行蹤,那豈不是也會被寧王叛軍查探到嗎?那還有什麽厲害之處,正是這樣,才能夠力挽狂瀾啊!”
眾人一副恍然大悟狀,心中的糾結隨之散去。
接下來,他們投入了萬般熱情,攻取洪都,然而,終究洪都乃是寧王的老巢,人家自然是重兵把守,豈會如此輕易地被攻破?!
而寧王叛軍的行程卻是越來越近,而王欽差依舊杳無音信,逐漸地,他們的信心動搖了,不斷騷擾著伍文定,而伍文定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但他卻沒辦法,只能千般之計,唯有一般,以鄙視的目光看他們,鄙視其無膽。
但這方法卻是越來越沒效用了。
終於,在這一日,探子回報,寧王回援叛軍離洪都僅有四十余裡地了,這下,伍文定再也無法壓製他們了。
齊聚帳中,幾位知府盯著伍文定,要個說法。
伍文定無奈地望著這幾位,事到如今,事實的真相得告訴他們了。
未語先歎,伍文定緩緩站起身形,上前一步,拱手躬身,“諸位大人,還請原諒伍某騙了大家!”
眾人一聽,面色大變,不由得上前一步,將伍文定的胳膊抓住,“伍大人,此言何意?”
伍文定苦笑一聲,“不錯,巡撫大人派兵來援,此事不假,然而,”
“然而,什麽?”大家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追問道。
“然而,卻沒有說援兵什麽時候到!甚至在手書中告誡伍某,可能咱們得遭遇寧王叛軍的兩邊合圍!”伍文定只能殘忍地將這個事實道了出來。
啊!眾人如遭雷擊,愕然呆立。
回過神來,眾人惡狠狠望向伍文定,“也就是說,援軍什麽的都是你在騙我們的?!”
“不,伍某只是沒有說明援軍何時到,援軍還是有的,而且真的是王欽差與明師爺率領,不過,王欽差現在任僉都禦史,明師爺任監察禦史。”伍文定連忙搖頭否認道。
唉!眾人不由得無語地望著伍文定,他們明白, 事到如今,咱們即便將這伍文定碎屍萬段又如何?根本就於事無被,相反,現在還得同舟共濟,共渡難關啊!
“伍大人,難道,巡撫大人沒有來信,說明援軍趕來的時間嗎?而且,王僉都禦史都沒有信息傳來嗎?”臨江張知府皺眉問道。
伍文定今日苦笑的次數還真多啊,就連他也無法再作出苦笑了,只能搖頭道,“沒有,沒有任何消息!”
大家面色一垮,這話的意思就是,他們根本無法判斷這援軍何時能夠到達!咱們要如何應對當前的局面呢?大家陷入了沉思。
“難道,咱們其實是被當的誘餌?其實,咱們已經被巡撫大人放棄了?”贑州知府突然問出了一句。
此言一出,眾人心中一動,面色巨變,難看至極。
伍文定卻是立刻大怒,“雲大人,此言可不能隨便亂說!此乃動搖軍心,如果不是咱們現在同舟共濟,伍某現在就可以將你軍法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