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衙署中與眾同僚閑敘了一陣之後,大家各自歸去處理軍務,韓世諤回到自己的房間裡稍事歇息,差人將董藩叫了來。
而那董藩正在后宮當職,過了許久方才到來,待他進了韓世諤房中,他就有些激動的上前,參拜道:“董藩拜見家主!家主總算回來了…!”
韓世諤看了看他,問道:“嗯,最近朝中發生了什麽奇怪的事情沒有,是與我相關的,是不是因為元家…?”
董藩極為擔憂的道:“恩師,這一陣子,好像是因為江南的那些事吧!陛下震怒下令除掉了元家的很多勢力,所以元家現在對你是恨之入骨…?”
待董藩說完之後,韓世諤緊擰眉頭陷入沉思,擺擺手,又道:“你先出去,容我三思…。”
董藩拱了拱手,猶疑的往門邊退,走了一半手剛剛挨上門栓,又回來了。
韓世諤不解的看著他,問道:“讓你走,怎麽又回來了…?”
董藩突然鄭重的抱拳一拜,鄭重其事的說道:“家主!如果這次真有大麻煩,我董藩願與你同近退…!”
韓世諤重斥了他一聲,然後一把拍上他的肩頭,展顏一笑道:“你說什麽蠢話,我是不會有事的!不過你能有此心,我很欣慰,但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多謝。”
董藩凝眸看著韓世諤,認真的說道:“家主何以對董藩言謝?只要家主的一句話,董藩何惜一死…?”
韓世諤欣慰的笑道:“好了,我知道了,先出去吧,讓我清靜一會兒,思考思考如何應對…。”
董藩這才應了聲,放心的走了。
韓世諤看著他的背影,微然一笑,心道:這小子,還挺貼心的,仗義又重情,是條漢子。
如今屋內,只剩下韓世諤獨自一人,他給自己倒上茶水,想了一會,索性這些事情以後再管吧,現在還是先去見隋文帝!
韓世諤深呼吸一口,就整點了一下行裝,往大興殿而去。
此時正值午時過後,韓世諤估摩了一下時間,按照隋文帝的習慣,此刻他應該是已經午休完畢,前往禦書房,批處奏折的時間。
於是來到衙書房,發現隋文帝果然在此,韓世諤找戍衛的給事營軍士問話,探明隋文帝正獨自在禦書房中別無雜人,正好進去交旨。
他來到禦書房求見時,楊堅正在批處一些奏章,聽聞韓世諤前來覲見,正在奏折上奮筆疾書的楊堅,動作微然一怔,放下朱筆合上奏章,對近侍宦官道:“讓他近來吧…。”
韓世諤走近禦書房的正殿裡,見楊堅走了過來,趕緊拱手拜道:“微臣參見陛下…!”
楊堅背剪著雙手,面帶微笑神情很輕松的說道:“罷了,起來吧,上前讓朕好好看看你。”
韓世諤抬頭,見楊堅身著皇袍,笑吟吟地走了過來,眼裡露出喜悅的目光。
韓世諤起身,然後抬頭直視著面前這位陛下,發現楊堅似乎蒼老了一絲,他臉上的皺紋也比以前多了許多,手上的皮膚漸顯松弛,人也比以往瘦了一些。
唯一不陌生的,大概便是他那雙眼睛了,那雙眼睛似乎比以前更鋒利,更莫測,更直透人心。
韓世諤直視片刻,很快垂下頭來。
隋文帝楊堅卻顯得很高興,自韓世諤進殿之後,他的笑聲一直未停過,捋著長須仔細打量著韓世諤,他又一陣大笑,揚聲道:“來人,備宴,上酒!”
幾名宦官弓著腰,無聲地端著酒菜進入正殿,還是正餐時的老規矩,分餐製,兩人面前各自一份一模一樣的酒菜,各吃各的。
菜是宮廷禦膳,旁邊的宦官殷勤為韓世諤斟滿酒,
酒味飄進鼻子,這是很熟悉的味道,因為這酒正是他釀出來的燒酒,韓世諤心道:裴秀英當官沒本事,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居然把生意做進了皇宮?了不起,不知今年能分多少紅利。隋文帝楊堅今日心情似乎很不錯,還未飲酒已是滿面紅光,只見他端起酒杯,他又大笑了兩聲,說道:“世諤來,與朕滿飲此杯,便當是朕為你洗塵接風了…。”
君臣二人都是端起酒盞,猛得地啜了一口,烈酒入喉,互相一陣舒暢之意。
“好酒!”楊堅大讚,之後就擱下酒盞,這才緩緩道:“世諤,數月未見,今日你回長安,朕心中著實欣喜,來,與朕多喝幾杯。”
······
帝王終究是帝王,他站得太高, 下面的人全都仰視著他,一張張臉孔充滿了討好,而他呢?他在俯視下面的人的時候,心裡是怎麽想的?
或許在他的心裡,每一張討好的臉孔後面,都有一顆陰暗的妄圖取他而代之的心,所以他雖然以帝王之態俯視眾生,但對下面的每一張臉孔都是充滿戒意和防備的,他怕留下禍患,他怕別人造反,他怕稍有不察便被人推下去。
所以,帝王是沒有朋友的,沒有值得他挖心掏肺的人,因為在人世間,唯獨他站得最高,為了保持這個最高的位置,帝王不能有朋友。
隋文帝楊堅,又是歎道:“此次三郡之災,你勞苦功高,你以數千軍士之力,穩定了大隋江南的亂局,世諤啊,辛苦你了…”
韓世諤拜伏行禮道:“此次全靠陛下的仁義聖明…。”
楊堅瞥了他一眼,接著仰天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抖抖索索指著他道:“朕聽聞在夷陵那邊,你們鬥的甚為慘烈,你且與朕細細道來…。”
韓世諤應了聲是,組織了一下措辭後,便從剛去夷陵郡開始,一直說到如何對付,以王學之為首的王氏米店,又是如何召集地主、富戶們等等,諸多往事如走馬觀燈,一一向楊堅娓娓道出。
當聽到韓世諤領著左侯衛的軍士,對付那兩千郡兵的時候,楊堅目中含光,眼神中凶光畢露,直到韓世諤神情平靜地說完,這幾月來的一切,才聽楊堅怒吼道:“元靜竟然敢私調郡兵,要不是他們己經死了,朕就要刮了他一脈…!”說完,看向韓世諤,聲又道:“世諤!真是苦了你了,你要是在夷陵出了事!那你讓朕如何見你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