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當楊素想道,城外的六萬叛軍戰俘,又是頭疼了起來,隨即就帶人去了戰俘營。
沒過多久,頂著滿天的星星,楊素領著史萬歲、來護兒等人趕來,當他們見到江南降軍士兵們,期盼卻又惴惴不安的眼神。
楊素看了看他們,含笑道:“大家別拘謹,今夜我們前來,其實只是想和你們,喝幾碗酒,順便談談心,今日你們選擇了降於我們大隋,這乃是明智之舉,你們放心,本帥絕不會虧待你們!”
所有的在場的江南降軍聽聞之後,亦是舒了一口氣,令營地周圍刺眼的火把,仿佛也顯得柔和了許多……。
這些投降的江南叛軍都是江南的精銳,他們不會馬上就信任楊素,衷心的擁護他,當成自己效忠的江南氏族,可見到他隻帶著兩名部將以及三百余名親衛,就來到自己六萬人的營寨之中,說隻想和自己等人喝幾碗酒,並露出友善和藹的笑容時,投降的叛軍軍官跟士兵們,卻是突然覺得,似乎這位大隋的戰神,也不是只有戰場上,表現出的冷酷無情,好象也是個和藹可親的人!
而堂堂大隋右仆射要和自己等人喝酒,自然早有隋軍的士兵,拿來一壇壇美酒。
於是,在一張張桌上,擺滿著一碗碗,散發著濃鬱清香的美酒,圓圓的桌子,排滿了營帳各處,人群之中,隋軍和降軍的士兵們你來我往,猜拳飲酒,好不痛快淋漓。
酒過三巡之後,楊素再度舉起一碗酒來,帶著酒氣大聲說道:“今日的第一碗,就敬你們的深明大義!若沒有你們棄暗投明,江南百姓還不知道要死多少,自江南的沈、王、謝、顧家為了自已的想法,就逼著大家放棄過平平安安地日子!現在的江南百姓,又能有幾個是安居樂業的?”
楊素的這一番話說出之後,整個大營的士兵,不管是原來江南降軍還是隋軍的人,都是面色肅然,他們誰不想過上好日子?誰不想天下太太平平的,不用象現在這樣,天天都擔心有了上頓沒下頓,這江南該死的戰爭,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此刻,所有的江南降卒都感覺到,眼前的隋軍大帥楊素,才是真正知道,他們心中想的是什麽,需要的是什麽。
楊素將這時手中的那碗酒一飲而盡,然後沉聲說道:“不過還好,眼下我們隋軍,已經統一了江南的大部分區域,如今江南只有沈家跟王家,還在負隅頑抗,待我軍攻近金陵城,大隋的天下便會重新統一,所有江南的將士和百姓們,都能過上平安幸福的生活!而這碗酒,便是敬你們今天明智的選擇,站在了大義一方!站在了江南百姓一方,是你們讓江南更多的人活了下去!”
“謝謝大帥厚愛!”江南降軍的將士們,都是異口同聲地說道。
他們的話雖然簡單,只有六個字,卻已經說出了他們的心聲,也表露了心中的感激之意。
這時,從江南降軍中便有一人上前說道:“大帥仁義之至,對我等降卒亦是如此厚待!原偽陳的將領錢開,代表手下的一萬士兵,敬大帥一杯水酒,從今日起,我等將任由大帥差遣,哪怕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楊素亦是端起酒杯,微笑道:“錢開將軍在作戰時,身先士卒,後又以大義為先,手下的兵士都是驍勇善戰,本帥早就注意到了!來!咱們幹了這一杯。”
說罷,他在和錢開碰杯之後,便是當先一飲而盡。
那錢開亦是激動萬分,和隋軍的主帥乾杯這種事,
是何等榮耀,將來大隋統一江南之後,自己就告老還鄉,也可在親戚老鄉面前提起,那也是足以讓自家兒孫臉上有光之事。 於是,他也是立刻將這碗酒一口氣喝下,然後恭敬地行了一禮後,方才徐徐退下。
有人開了頭,自然前來敬酒的人便絡繹不絕,很快便又有人上前敬酒道:“屬下是原偽陳的將軍陸展,現代表屬下的一萬兄弟,敬大帥一杯……”
“原偽陳的將領劉成,代屬下兒郎們,敬大帥一杯……”
投降的降軍都是分歸這些江南將領帶領,每人手下均是統領萬余名兵士不等,他們齊齊向大隋主帥敬酒,一方面是表達心中的欽佩之情,另一方面則是向楊素表示自己的忠心,以求將來在隋軍的軍隊體系中,能有自已一定位置。
於是,一時間敬酒之人,絡繹不絕,每一碗酒下去,那些將領所率之部,都是歡呼陣陣。
這一番敬酒下來,楊素又是足足幹了六七碗之多,投降的叛軍士兵歡呼之際,也是心中駭然,暗忖大隋主帥的酒量驚人性格爽直。
楊素等人雖然喝了不少酒,但卻依舊笑容滿面,只是臉上有些緋紅。
楊素看了看他們,正色的大聲喊道:“錢開聽令!”
錢開激動的回道:“末將聽令!”
“本帥命你帶領所部的將士,加入前鋒軍,爾等定要好好的戴罪立功,本帥定會保爾等榮華富貴!”
“末將遵令!”
“陸展聽令!”
“末將聽令!”
“本帥命你帶領所部的將士,加入左軍,爾等定要好好的戴罪立功,本帥定會保爾等榮華富貴!”
“末將遵令!”
“劉成聽令!”
“末將聽令!”
“本帥命你帶領所部的將士,加入右軍,爾等定要好好的戴罪立功,本帥定會保爾等榮華富貴!”
“末將遵令!”
“吳安、江文、金勇聽令!”
“末將聽令!”
“本帥命你們帶領所部的將士,加入中軍,爾等定要好好的戴罪立功,本帥定會保爾等榮華富貴!”
在之後的兩天時間裡,楊素等人,從隋軍抽調了很多隋軍的士兵跟將江南降軍,給重組了起來,隋軍的中軍,一下子從七萬多人,變為十四萬多人。
………
雖然隋朝大軍在休整,可是他們的情報部門卻沒有體息。
此刻在江南的河陽城裡長史府裡,鄭藝站在家裡的庭院之中,凝神著面前的那顆,有著一人懷抱粗的老柏樹靜靜出神,他站在之裡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太陽在不斷的前近著,可是他卻仿佛沒有感覺到一般。
呼呼的一陣風吹過,可那松柏卻並沒有多少晃動,依舊是青青如翠,一如往昔。
鄭藝的心神繁亂無比,他們鄭家乃是河陽郡的地方富豪,祖上本是榮陽郡的鄭家旁支,後來遷入江南的河陽郡。
如今的鄭藝,他得到了顧余軍欣賞,兼之他們家族又是河陽郡的大族,在河陽城也很有威勢。
而那顧家的公子顧為民,身為河陽太守,但是不務政事,卻一意備軍練武,鄭藝原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可誰曾想,那顧為民卻一味,只是重用其心腹之人,鄭藝現在的職位雖是河陽的長史,可是他的地位卻是十分的不理想。
這一次,顧余軍兵敗逃回金陵城,顧為民也是帶著河陽三成的兵馬,也是害怕的逃回金陵,競然還讓顧家的旁糸子弟顧侯擔任太守,自已卻依然還是個空架子。
鄭藝現在就是那麽呆呆的站著,神馳遐想,良久無言,他離金陵城雖然遠,可是他知道消息,要比很多人都要早,可有時知道的越多,心裡也就越煩惱。
現在他已經知道,江南的造反,已經快要結束了,因為江南四大家族的地盤,被隋朝的三路大軍,給佔居了四分之一二的地盤,自己現在要何去何從?按他的估算,江南的四大家族,如今面對的紛爭,並沒有多少勝算,而且自己現在所在的河陽郡,就隻隔了兩郡之地,兵馬數日可至,如今顧家叛軍的兵馬,幾乎都在曹縣之地,給隋軍俘獲了幾萬人馬,又死了六七萬,剩下的三四萬兵馬,都被顧余軍給調到了金陵城一帶,如今的河陽城中兵馬不過五千余人,如果隋軍打過來的話,他將怎麽辦?難道要讓他去給四大家族陪葬、墊背?
可是這憑什麽,顧家在榮光之時,自己什麽好處也沒有得到,如今他們倒霉之時,自己卻又憑什麽要幫他們,一想到當初顧為民在何陽城中的種種,他的心中就不由的一陣惱怒。
想到這裡,他又是望向院中的松柏,輕輕歎息一聲,站了起來,回頭望過去,見到自己小妾玲兒關切的眼眸。
風玲是他最喜歡的一個小妾,原本是醉紅樓中的一名清倌人,一次無意的偶遇,讓鄭藝徹底的被迷上了。這女子不但美麗無比,嬌豔無雙,更兼得善解人意,見多識廣,總有一種其它庸脂俗粉,所沒有的大氣與聰慧,不論琴棋書畫,還是偶爾談談天下時事,她居然都能表現不凡,這樣的女子,他又怎麽容忍她流落紅塵,最後花了千金將玲瓏從醉紅樓贖身,收為妾侍。
風玲不知在他身後凝望了多久,她知道自家的男人,此刻心情多半不平靜,可她沒有上前安慰。
有時候,就算再親密的人,也不需要太多地密語,反而需要那麽適當的距離。
“玲兒,你是什麽時候來的?”鄭藝問道。
風玲的笑容,讓鄭藝內心,多了幾分開朗。
“來了沒有多久,我知道你是在為眼下的困局所憂慮,你最近比較煩心,所以讓你靜一下,你若是心情好些,城裡的幾位大人,都在前廳等你,說有些事要於你商量一下。”
鄭藝回到屋中,在風玲的服侍之下,又換了套衣服才到了大廳,廳中已經早坐了七八人,這些都是鄭藝在河陽城中的心腹部下,還有些是鄭家與他最親近的兄弟。
“四大家族的族長們!現在都在做些什麽?”
“還能幹什麽,不就是安撫民眾,還有就是加固金陵一帶的城防……。”
“顧為民那個小子呢?”
“他好像是在專心地,幫他父親練兵吧!”
“這些個混蛋,怎麽就好死不死呢,要是他們也突然死掉了,那我們江南就平安了…。”
鄭藝皺著眉坐在廳中,他的眉頭緊鎖,他身邊坐著幾個手下,皆是他的心腹。
左手那人臉色黝黑,身材魁梧,如同猛獸一般,右手那人長地斯文,一表人才,站著地上顯的他彪悍非常,神色恭謹。
對面坐著那人,文人打扮,鄭藝對他倒是態度恭敬。
鄭藝環望身邊眾人,心中卻有些感慨。
這些日子他左思右想,還是不甘心最後陪著顧家一起落水,眼看著江南的幾十個郡,一半都被平定,這才一月不到,本來還有些猶豫,在聽了風玲的話後,卻是讓他心中更加堅定了幾分,那就是他要投誠隋軍。
不過此時看著廳中眾人,臉色淡白之人叫做金柯,右手的斯文人則是苑璋,也是他妹夫,素有智謀。
對面那人叫做宋賢,前來匯報的衛士叫做楊伏,這些人都是值得他信任之人。
“長史大人,如今的偽陳,看起來再無力回天。”那宋賢在對面拱手道:“如今的江南的叛亂,任憑那四大家族在怎麽低抗,也是快要結束了,依我觀察,就我們河陽郡的百姓,及地方的大家豪強,大多都己經對四大家族心生不滿,如果我們再一味的跟著他們,早晚也只能給他們陪葬,不如我們直接在城裡起事,投誠於那隋軍,你們看如何?”
鄭藝望向苑璋和金柯問道:“你們的意下如何?”
那金柯沉著道:“大人要是想去投誠的話,則我等就皆反了顧家。”
“就是!我們也是想要反了那些個王八蛋了……”
鄭藝聞言,心中憂慮盡去,他再無後顧之憂,當下就將自己的想法跟眾人談了起來。
苑璋等人,聽到鄭藝也有這個想法之後,也是大感興奮,一時人人興奮激動,笑口不合。
隨即鄭藝跟幾個死黨,就都開始商討起計劃來了………。
當天晚上,河陽郡太守府。
自顧為民逃回金陵城之後,這河陽郡的太守之位,就由顧氏族人顧侯接任,顧侯的年紀,已經有了差不多四十多歲,他是一個文文弱弱的書生,即沒有顧余栓般的勇武,也沒有如顧余軍般的謀略,如若不是因為顧余軍不得不靠,這些顧家的族人來分掌七郡各地,如他這般人物,是永遠也沒有資格,坐上這太守之位的。
大廳之中,正設著宴席,一隊舞姬樂女,正在紅袖長舞,絲竹作樂。
在絲竹聲聲中,歌舞糜糜,美人雪白大腿,紅袖飛舞,春光無限。
顧侯這人,雖然文不成武不就,不過卻來之前,卻也是得到過不少,顧余軍的耳提面命,知道他這個太守,也不過是來掛一個名字,順便監視一下河陽城中的文武官員,他在河陽城中每日的任務也簡單,即不務政務,也不管軍事,卻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只顧招呼著河陽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員們吃喝玩樂。加強和顧家的感情就行。
不過此時,絲竹聲聲中,顧侯捋著胡須,眯縫著眼睛望著歌舞,摸著身邊美人地雪白大腿,卻是無心思喝酒。
廳中欣賞歌舞的不止顧侯一人,還有河陽郡中的文武,身為河陽長史的鄭藝也坐在其中,他的另一邊,則是顧家出身的將領顧林,一個年方三十的剛猛大漢。
鄭藝坐在那裡,面色無異,淡然自若的飲著美酒,看著美人。
那顧林見到紅袖飛舞,春光無限,也是一味色迷迷地望著跳舞的歌姬。
太守顧侯端起酒杯,卻又放下,長歎了一口氣,鄭藝在一旁連忙問道:“不知大人,因何事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