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川的回答多少有些出乎霍悠的預料。

　“因為見識過廣博的世界，所以有些不甘心日子過得太平凡。”

　霍悠仔細想想，竟然有一種同理心升起。

　是啊，她和杭川都是見識過“舊宇宙”的人，從這方面來說，他們的平生所見早就超越了其他的普通人。

　在見識過那樣不一樣的風景之後，又如何能日夜見著如此平庸的景色度過一生?

　說這是夢想，未免有些太拔高了高度，可想要再嘗試一回的心，他們在內心深處是一樣的。

　又有誰能說，這就不是探險精神呢?

　“你決定了嗎?”霍悠不由問道。

　杭川搖了搖頭。

　“對我來說，這種選擇並不是唯一的。我只是有這個想法。如果你反對，我會打消這個念頭。”杭川溫柔地看了眼霍悠的腹部，輕聲道:“至少，目前階段我們是無法出行的。”

　霍悠微微笑了笑。

　“從前倒是沒有聽你說起過這件事。”霍悠說:“今天是見到除你之外的第三個人駕駛起了阿曼機甲才有感而發的嗎?”

　“有一部分這個原因吧。”杭川道:“不過讓我有信心提出來，是因為霍恩。”

　“小恩?”

　“嗯。”杭川道:“小恩研發的霍恩程序這種主腦系統，已經對整個宇宙進行了全覆蓋。目前而言，霍恩程序得出的結論是，我們是整個宇宙中最高等級的文明，也就是說，雖然整個宇宙除了帝國聯邦外，還有其他星球文明，但我們從技術層面上來說，領先於其他由生命星球誕育出來的文明技術，這些其他星球的文明甚至還未能突破最基礎的宇宙理論……”

　杭川咳了咳:“說遠了……我的意思是，有霍恩程序在，星際探險者的安全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保護，這比起之前的探險行動來說，不知道要穩妥多少倍。所以，在保障安全的條件下，星際探險者已經不再是第一危險位置的職業了。”

　霍悠對職業倒是沒有什麽歧視的想法，杭川既然產生了這樣的意願，她當然會全力支持。

　“等這邊的事情結束，我們回古羅星，你就可以開始準備。”霍悠朝杭川的方向靠了靠，輕聲道:“如果你想要在星際探險，我也是要跟著你的。”

　杭川張了張口，霍悠笑道:“不然的話，你是想丟下我，自己一個人去探險嗎?”

　杭川沉默了片刻，方才輕聲道:“你知道的，我軍隊不會再次接納我成為核心成員，帝國我明確表示了放棄，我也不會去，聯邦政府這邊將來忌憚我居多，我做任何事情，多少都會受到他們的監視。”

　霍悠點點頭。

　“所以，做星際探險者並不是我的一時衝動。”杭川道:“我也是經過了周密的思考，才最終確定了這個方向。我的打算是，建立一個星際探險者聯盟。”

　霍悠驚訝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創辦一個組織嗎?”

　“嗯，”杭川頷首:“由星際探險者組成的大聯盟，裡面的成員全部都是星際探險者。我們負責為他們提供後勤保障，他們探險所得繳納一部分進入聯邦作為維護金……開始的事情這件事情必然不好做，我最近在考慮形成一個完整的計劃，更詳細一點兒地介紹一下星際探險者聯盟的設想。”

　霍悠沒想到杭川在這段時間裡已經想了這麽多。

　她知道，他這是在規劃他們的未來。

　霍悠抿抿唇，輕聲道:“你考慮這件事多久了?”

　“什麽事?”杭川恍然道:“星際探險者聯盟的事嗎?沒有多久，就在圖爾親王找上我們說了我的身世之後。”

　杭川輕歎道:“人總是得為自己留點兒後路的，不是嗎?”

　霍悠有些心疼地看著他。

　“沒關系。”杭川道:“老實講，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是松了口氣的。這下再也不用去想這件事了，我心裡輕松很多。”

　霍悠微微動了動唇:“你就沒想要和恩普陛下見個面嗎?”

　“沒有必要。”杭川淡淡地道:“你知道的，我不渴求這個父親，所以他的一切，對我而言更像是一種累贅一樣的東西，我不想知道。”

　杭川提到恩普陛下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什麽，一刹那的溫柔和冷凝，霍悠知道，他是從自己的生父，聯想到了自己的生母，杭敏之。

　杭敏之和恩普陛下到底是不一樣的。杭川從未見過恩普陛下，從未享受過他給予的父愛哪怕一分，就算現在知道兩人是親父子，也不過覺得對方是自己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

　他對恩普陛下沒有歸屬感。

　但是杭敏之不一樣。哪怕在杭川少時杭敏之對他有多麽荒唐，對他造成了多麽大的傷害，可她是在他出生後一直陪伴著他的母親，她的喜怒哀樂，杭川哪怕長大了也仍舊牢牢刻在心裡，而這位給予他生命又差點兒將他毀滅的母親，如今早已記不得她曾經生過一個兒子……

　杭川說他視恩普陛下是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霍悠信。

　但如果他說，他視杭敏之同樣是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霍悠不信。

　杭川和霍悠到底是相識多年，相愛多年的伴侶，默契早已深植在他們的內心，看到霍悠糾結小表情，杭川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你難道沒有發現一個不符合邏輯的事嗎?”杭川輕聲道:“星網上曝光我是帝國皇帝私生子這件事的時候， 並沒有提到我的生母。”

　霍悠一愣，然後點頭道:“你不說我還真沒覺得，你一說……大家好像真的把這件事給遺忘了。”

　“不是遺忘。”杭川道:“星網上最初曝光我的身世的時候，是有提到我的生母的，只不過帝國方面給出了官方說法，說我的生母早逝。帝國皇族蓋棺定論的說法，帝國沒有人懷疑，聯邦自然也不會有人閑得無聊地追查。所以，聯邦民眾和帝國民眾都以為，我的生母也是帝國人，因為某些政治原因，在身懷有孕的情況下來到了聯邦生活，然後生下了我，後來因病去世，我成為了孤兒，被我的養父母收留。”

　這樣的身世聽起來倒的確符合邏輯。

　“不過……”杭川的神情有些複雜:“聽說，克瑞斯·易，回來了。”

　“克瑞斯·易?”杭川疑惑地問道，然後突然反應過來:“是他！那個……”

　和杭敏之有一段過往且知道杭敏之曾經在帝國有段過往還生下了對方的孩子聯邦前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