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格爾看到此人的那一瞬間,一種奇怪的感覺陡然升起。
眼前的畫面好像開始褪色,眼前的人也從真實的世界逐漸隱入虛無,仿佛變成了一幅畫,又像是遁入時空的一張老照片。
他明明帶著笑意站在眼前,卻又仿佛離安格爾很遠很遠。
明明能看到他在笑,可仔細一打量卻又看不清他的具體面容。
就像是真實的世界,蒙上了一層虛假的畫布。
安格爾很確定,眼前的一切感覺都不是幻術,而是源自於這個人的氣息……他沒有釋放任何力量,可就是站在原地,就自帶扭曲時空、扭曲心靈、扭曲記憶的力量。
甚至,扭曲了其他人的認知。
安格爾便感覺自己思維裡關於眼前之人的認知,在不停的由真實,轉化為虛假;由目睹之人,轉化為蒙塵的記憶。
面對此人,就算是安格爾,背脊也忍不住有些發寒,哪怕對方身上沒有一點威壓,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可安格爾很清楚,對方絕對不是凡人。
他身上的那種扭曲一切的力量,已經超越了安格爾所能了解的層級。
哪怕是在萊茵閣下、蒙奇閣下身上,他都沒有感受到這種讓他內心發悸的恐怖力量。
這種力量……絕不屬於常態!
或許,或許,這是真正的規則之力!
“你……”面對這樣恐怖非自發性的扭曲之力,安格爾也忍不住吞噎了一下唾沫,緊接著用乾澀的聲音道:“恕我失禮。不知道閣下找我有什麽事?”
安格爾用開口說話的方式,不斷的緩解著自身的壓力。
是的,是自身壓力。
對面之人沒有釋放任何實質性的壓力,安格爾現在的驚悸、愕然,全是來自於自己內心的感受。
他越是驚恐於這種扭曲之力,扭曲之力對他影響就越大。
這就像是……你不認知這個世界的時候,你無所畏懼。可當你明白這個世界的真相有多麽可怕殘酷時,你會發現,哪怕是空氣中都會飄蕩著惡意。
也就是說,假如此時是一個普通人,他或許根本不會有任何壓力。
而安格爾了解的越多,他自身的壓力就會越大。
當他開始說話的時候,特意將視線從對方身上收回,分散了注意力,那種來自於心靈的壓力,卻是開始緩解。
雖然內心的壓力稍微低了些,但安格爾不敢絲毫放松,眼前之人,絕對是他遇到過的所有生物中,數一數二的強大。
他本來已經將「域場」綠紋收縮到了球形,但此時,安格爾卻一邊說著話,一邊默默的將域場擴大,覆蓋到全身。
安格爾選擇用域場,一來是域場已經激活,二來域場源自綠紋,而綠紋的存在給了他稍微能心安的力量。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他隨手為之的域場,覆蓋住他全身時,那股盤旋於他內心的壓力,竟然消失不見。
同時,那能扭曲安格爾認知的力量,也在減弱。
實質證據,便是當安格爾再一次抬起頭看向眼前之人時,對方不再是“虛假”的老照片,而是變為了真真實實的人。
就連之前看不清的面容,也仿佛雲開霧散。
只是安格爾也不敢盯著對方看,只是偷偷用余光掃了一眼,確認對方是一個看上去頗為慈眉善目的白發老頭。
而此時,這個白發老頭正用異樣的目光,看著安格爾身周那躍動的綠紋。
“這股力量……”白發老頭嘴唇囁喏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麽,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眼神中微微帶著驚疑、感慨,以及微不可查的忌憚。
安格爾沒有聽清對方在說什麽,他微微抬起頭,不讓自己的眼睛與對方直視,以此表示禮節:“尊敬的閣下,不知有什麽事要吩咐。”
白發老頭將視線從域場上收回來,目光打量著安格爾,數秒後,才慢吞吞的道:“你似乎知道我是誰?”
安格爾沒想到對方突然現身,卻是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我並不知道閣下是誰。”
白發老頭輕聲笑道:“你內心不是有了猜測嗎?不妨,說來聽聽。”
安格爾這次稍微沉默了數秒。
在之前域場覆蓋全身,帶給他稍微心安的力量後,他也有一些余力思考起其他的事情來。譬如,眼前之人的身份,他的確有一點猜想。
或許,就是昨天費羅在外面遇到的那個人。那種扭曲記憶、扭曲認知的力量,費羅之前經歷過,而且費羅對此的描述是……虛假的照片。
這和安格爾真正感知到的情況,是一模一樣。
因為費羅遇到過,且對方沒有第一時間表現出惡意,甚至還善意的提醒了費羅。所以,當安格爾猜測出對方可能是同一人時,才沒有第一時間表現出異常,甚至敢主動說話。
但是,他依舊無法確認對方真實身份,對方也有一點可能是傳說中的00號,雖然概率低,但不能排除。所以他先將域場擴散到身周,如果判斷真出現了偏差,導致了毀滅性災難,或許他可以用綠紋試試,能不能在身死之前再掀一次桌子。
可此時,當白發老頭問出這個問題後,安格爾明白,他的猜測是對的。
這個人,絕對是費羅遇到的那位。
“有答案了嗎?”白發老頭不急不緩的道。
安格爾用輕微的聲音道:“是……是執察者大人嗎?”
話音一落,白發老頭愣了一秒,嘴角的笑意更甚了:“你倒是很敢猜啊,是弗羅斯特告訴你的?”
當白發老頭說出“弗羅斯特”這個名字時,安格爾已然確認,眼前之人的確是執察者。
他之所以會猜“執察者”,是因為南域的情況很特殊,因為多年沒有傳奇誕生,世界意志也在做著一些改變,加之極端教派的推波助瀾,如今的南域變成,傳奇以上的超凡生命進入南域,基本都會讓世界意志產生反應。
這種反應,說簡單點就是異象。只要傳奇之上就會觸動這種異象機制。
這種異象,一旦被發現,肯定很快就傳播到了整個巫師界。
而眼前這位白發老頭,顯然也是傳奇之上,這是之前坎特判斷出來的。作為傳奇之上的存在,他如果進入了巫師界,一定已經被發現了。
可現在,關於白發老頭的情報完全沒有,這就說明了一個問題,或許這位白發老頭其實不是最近出現在南域的。
這麽一算,一直待在南域,又不會經歷異象機制,金字塔頂端的存在也無法感知的,只有一位。
向巫師界的意志發過誓的……執察者。
之前安格爾其實就隱約有過這樣的猜想,如今只不過是說出來求證罷了。
現在看來,他的猜測的確沒錯,來者正是執察者。
因為,執察者作為南域的深度觀察者,他們對於傳奇巫師的到來肯定也能感知到,可感知到和認識對方,這是兩碼事。
白發老頭能認出弗羅斯特的身份,知道弗羅斯特接觸過安格爾,其實也說明了白發老頭長期待在南域,側面證實了他的身份。
“弗羅斯特閣下並沒有向我透露執察者大人的身份,我是從庫洛裡閣下的記事手劄裡,得知執察者大人的存在,說是三百年前,貝洛斯閣下來南域與執察者大人一同執行任務。”
白發老頭眼睛裡閃過一絲異芒:“庫洛裡的記事,呵呵,它更應該叫做《貝洛斯觀察日記》,庫洛裡覬覦貝洛斯不是一天兩天了……”
頓了頓,白發老頭看向安格爾:“這麽說,你進了他留在雙子實驗室的密室?”
雙子實驗室,就是帕米吉高原的那兩座遺跡。一座安格爾目前暫住,另一座已經被魘界生物佔據,化為心奈之地。
“是的。”安格爾並不訝異執察者知道雙子實驗室的事,因為《庫洛裡記事》裡清楚的記載了,貝洛斯離開南域的時候,拜托執察者有空去幫忙照料一下雙子實驗室。
白發老頭:“你沒有受到噩夢之光的影響?”
安格爾指了指身周的綠紋域場:“它能讓我不受噩夢之光的侵蝕。”
白發老頭看了看域場, 眼裡微微閃爍,卻並沒有繼續追問。作為一個守規矩的人,他很清楚,這個域場不簡單,裡面的綠紋或許涉及到了那個世界的秘密。越是探究,越容易出事。
“執察者大人,雙子實驗室那邊如今……”安格爾本來想說說心奈之地的事,畢竟貝洛斯讓執察者照料雙子實驗室,那麽執察者應該知道魘界生物的情況,或許可以借著執察者的手,來解決遺跡的隱患。
但沒等安格爾說出口,白發老頭便伸出食指抵住嘴唇,做出“噤聲”的動作。
“你既然知道執察者,那應該了解,執察者是無法直接乾預巫師界的進程。我知道你想問什麽,這件事我無能為力……而且,那裡的事,也不是我能乾預的。”
哪怕庫洛裡親自過來,也沒辦法。畢竟,事關那個世界。也正因為與那個世界有關,他甚至都不敢過多將注意力放在帕米吉高原、永夜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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