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據老夫所知,這座洛陽城今日尚是座修建了一半的都城。”江陀子走在楊廣身旁,見他沉緬於觀賞沿途的景色,主動向他解說道,“前朝宣帝雖是位行事頗有幾分荒唐的君皇,眼光卻不差,他相中了洛陽較長安更地近關東、河北人丁興旺、物產豐富的地界,且東連江左,南通江陵,具有長安難以比擬的地利、人文之便,早在他柄國之初,便開始廣征天下能工巧匠,大肆擴建東都,可惜宣帝有始無終,前後當朝才短短的兩年時間,因此,如今的洛陽城擴建了一半就草草地停工了。”
北周宣帝宇文員即是楊廣的姐夫,楊麗華的夫君,楊廣在長安時,原只知道他是位荒淫無道的昏君,卻沒想到宇文員還有如此眼光,在他繼位之初,就命人開始著手擴建東都洛陽。由此可以想知,宇文員內心也必懷有一顆統一天下的雄心壯志,並非像先前了解的那樣,只會做什麽並立五後,服食丹藥求長生的荒唐事。
按照楊廣和隨行諸人事先的打算,東都洛陽是此次微服私行的一個重點,自然不能僅在此逗留一夜就著急著趕路。於是,一行人自五更天亮離開“獨一處”,悠哉遊哉地在洛陽城內閑逛了半日之後,首先仍必須解決住宿問題。
因昨晚在“獨一處”遭逢意外,因此,除楊廣一人仍力主另尋一家客店落腳外,同行其他五人無一例外地都主張亮明李渾的身份,到官設的驛站安歇。
正在一行六人在洛陽街頭為到哪兒住宿爭執不下之時,突然望見從他們來時的方向起了一陣塵煙,塵煙當中只聽有人高聲叫道:“閃開,都閃開。”
其時天已近晌午時分,洛陽街頭人頭攢動,十分熱鬧,驟然聽到這一連串的呼喝之聲,街頭行人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嚇得紛紛騰身避讓,大呼小叫,一時間亂作了一團。
待到塵煙漸近,張須陀眼力最尖,一眼認出了塵煙飛揚之中為首一騎馬背上騎坐之人,忙轉身將楊廣死死地護在身後,壓低聲音急吼吼地衝他說道:“王爺,是段達將軍率人追來了。”
楊廣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尚在出神發愣之機,就見張須陀不由分說,一把將他挾在腋下,就近竄進了臨街的一家店鋪,緊接著李渾、虞孝仁、江陀子、安若溪等人撂下手中的韁繩,也跑進了這家店鋪來避讓追兵。六個人登時將一間小小的店鋪塞得滿滿當當的。
店裡的老板卻誤以為今天討了個好彩頭,一下子湧進來這麽多位主顧,忙滿臉堆笑從櫃台後走了出來,拱手向幾人問道:“請問諸位,是要搭建靈棚呢,還是要購置孝服?”
原來,張須陀情急之下,慌不擇店,竟挾持著楊廣一頭扎進了一間專做死人生意的喪葬店。
“店家,這個你拿著,且到門外替我們望著風,暫借你這寶地,我們幾個有要事商議。”江陀子從懷中摸出一串銅錢,塞到店老板手裡,賠著笑央求他道。
店老板滿腹孤疑地打量了幾人兩眼,掂了掂手中那串銅錢的份量,才極不情願地向江陀子說了聲:“最多一刻鍾的光景,甭耽誤了我做生意。”便一步一晃地走出了店面。
“鮮於羅這個沒用的東西,這才過了幾天時間,就被段達他們瞧破了行藏?”喪葬店的老板一走出店面,楊廣即脫口責罵起了鮮於羅。
“王爺,事已至此,再埋怨鮮於羅又有何益?”安若溪見楊廣盛怒之下,李渾、虞孝仁兩人皆面面相覷,不出一聲,開口勸楊廣道,“您不妨想想,假使換做是您,一旦發現主子不見了,會如何去做。”
“段達不會帶了整個驃騎營三百人馬,都繞道東都一路追趕過來了吧?”楊廣此時也就只能聽進安若溪的勸了,強自壓下心頭的怒火,不無憂慮地向她問道。
“依我推斷,段將軍必是這兩天才發現王爺不見了,經向鮮於羅逼問,才獲知了王爺帶著我們幾個微服私行,繞道東都,趕赴並州的。”安若溪眼望著門外漸漸遠去的塵煙,思忖著說道,“他身負護送王爺出鎮並州的重任,既然沒有選擇立馬返回長安,向朝廷稟告消息,自然也不會率領整個驃騎營的全部人馬改道來追趕王爺,多半是帶領著數十名精騎一路追了上來。江老夫子,您說呢?”
江陀子點了點頭,衝楊廣說道:“事情的緣由、經過大概和安姑娘所說相差不多。 於今之際,依老夫之見,咱們倒不如和段將軍合兵一處,一道從東都北上,前往並州,這樣也許更安全、穩妥些,但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虞孝仁、李渾聽了江陀子這話,紛紛點頭附和道:“江老爺子此話說得十分在理,王爺,您這一路該見的都已見到了,不如就和段將軍在東都匯合,一道趕赴並州吧。”他二人因位居晉王驃騎營之列,從長安到洛陽,只不過才走了一小半的路,就接連發生了與楊廣在華州郊外失散,剛入洛陽就遇到有人向李渾行刺的事,唯恐以後再碰到什麽意外,故而竭力讚同江陀子的主張,勸楊廣就此放棄繼續微服私行的念頭,主動和段達匯合一處,一道前往並州就藩。
“你們要是願意,就自己去找段達吧。若溪,張須陀,咱們仨一道走。”楊廣一時間找不出理出反駁江陀子及虞孝仁、李渾等人,便賭氣似地徑直衝未曾讚同過要去和段達匯合的安若溪、張須陀兩個命令道,邊說邊拔腿就要出店。
“兩位將軍,江老夫子,王爺既有此心志,況且又有段將軍率數十精騎在後護從,你們莫嫌小女子多事,依我說,倒不如就這麽繼續走下去,方顯得做起事來有始有終。”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安若溪居然一反故態,站到了楊廣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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