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和李淵一左一右,護持著楊麗華一路小跑,出了露門,一眼望見魚讚正神色焦急地等候在門外。
“魚府掾,府中倒底發生了什麽?歹人打傷了誰?”楊廣一手扶著因擔心女兒被歹徒所傷而泣不成聲的楊麗華,劈頭就向魚讚問道。
這時,奉了楊堅聖旨來保護楊麗華和楊廣回府去的左衛長史李圓通也帶領著十幾名全副戎裝的禁軍趕到了,見此情形,也都紛紛圍攏了過來。
“王爺啊,是丁三兒他,他被歹人一掌打中胸口,老兒來時,丁三兒尚有一口氣在,此時只怕是凶多吉少了。”魚讚帶著哭聲向楊廣回稟道。
“王爺,事不宜遲,末將這就保護著王爺、公主回府去吧。”李圓通生怕耽擱久了,晉王府中再橫生意外,一俟聽魚讚說出事情的梗概,即催促楊廣道。
果然像魚讚預料的那樣,盡管楊廣等一行人馬不停蹄地趕回了晉王府,被人一記重掌擊中胸口要害的丁三兒還是沒能再和楊廣見上最後一面兒。
留守在王府的焦二與略通醫術的帳房先生錢無量一道,帶著千牛軍士和王府護衛將丁三兒的屍身已移至到門房安放。楊廣一踏進王府大門,年過花甲的更夫焦二便撲通一聲跪倒在他面前,嘶聲叫道:“王爺啊,都是老兒無能,才叫歹人傷了丁三兒的性命,求王爺重處老兒,以告慰丁三兒在天之靈吧。”
楊廣連忙俯身扶起焦二,勸撫他道:“焦二叔,這事兒怎麽能怨您呢?歹人想必是已埋伏於王府附近多日,於暗中窺得今日長姐和本王都離開了王府,才乘虛而入,欲圖不軌的。來人,將焦二叔扶下歇息。”
楊麗華卻是不理會眾人,一進得王府,就徑直奔向她居住的第四進院落,李淵緊隨其後,護持著她去了。
“王爺,還是到正殿說話吧。”魚讚見多識廣,見此情形,忙在旁提醒楊廣道。
盡管丁三兒做的飯菜令自己難以下咽,盡管他曾對謝諷百般刁難,一力打壓排擠,可如今聽到他的死訊,楊廣仍忍不住要到門房裡再見上他一面,遂沒有理會魚讚善意地提醒,轉身進了門房。
門房裡,丁三兒的屍身被安放在了一張木板之上,他緊閉著雙眼,嘴角猶掛著一道血絲,神情瞧上去倒還安祥,想來走得並不十分痛苦。
“他是在公主所住院外發現有歹人趴伏於房脊之上,當下便大聲呼叫捉賊,被那歹人一掌打中胸口,給滅了口的。”錢無量站在木板旁,向楊廣介紹著丁三兒被歹人滅口的經過,“丁三兒臨死前,嘴裡還在嚷著一個人的名字:謝諷。在下不敢隱瞞,隻得據實向王爺稟告。”
“丁三兒這是想告訴本王,謝諷不是好人。”楊廣緊咬著牙關,痛心疾首地說道。
事情很明顯,躲在背後暗中指使謝諷竊取楊麗華筆跡的歹人近些天來一直就暗伏於晉王府附近。他很可能發現了謝諷失手被抓,才親自出手,於中秋府中防備松懈之時潛入府中,想再次竊取楊麗華的筆跡,卻被丁三兒發現,一怒之下,便將丁三兒滅了口。
“錢先生,魚府掾,你二人帶著李將軍到府中去勘明丁三兒遇害的現場。張須陀,鮮於羅,隨我走。”楊廣默默地在丁三兒屍身前駐足良久,將此事的來龍去脈在心裡大致琢磨出了個頭緒,果斷地發出命令道。
“王爺,您這是要去哪兒?”李圓通因奉有將此事查明問清,向皇帝回奏的旨意,不放心地問道。
楊廣卻未答話,頭也不回地帶著張須陀、鮮於羅返身出了王府,朝坊街對過走去:他不欲在從謝諷嘴裡得到明確答案之前,將謝諷昨日竊取楊麗華筆跡之事過早地稟奏給父皇,畢竟,根據自己上網搜索的結果,謝諷不像是別人安插在自己身邊的奸細。
謝諷雖被押解回自己的原住處關押,卻和以往大為不同:李淵為了用謝諷這枚魚餌釣上更大的魚來,在謝諷居住的小院內外布置了多達二十名千牛軍士暗中埋伏。
這些軍士們大概也聽說了今夜王府內出事的消息,此時一見到楊廣帶著張須陀、鮮於羅到來,都紛紛向楊廣提出請求,要求嚴刑拷問被關押在院內的謝諷,從他嘴裡挖出歹人的姓名。
“你們各自回去守著,沒有本王的話,誰也不能放進院來。”楊廣因有了查捕花姑的經驗,當下喝止住眾軍士,緊繃著臉,向他們下達了命令。
為謹慎起見,這回,楊廣吩咐張須陀守在關押謝諷的房門之外,隻帶著鮮於羅一人進了屋,來審問謝諷。
“王爺,您說什麽?丁三兒被人打死了?!”謝諷聽罷楊廣充滿敵意的問話, 大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楊廣,難以置信地向他反問道。
“哼,難道本王還哄你不成?”楊廣一走進房來,目光就不曾離開過謝諷那張蒼白、清秀的臉龐,他想要看看,謝諷在聽到丁三兒的死訊後,第一反應是怎樣的。
“我有罪。丁三兒哥,是我害死了你啊。”謝諷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撲通一聲跪倒在了楊廣腳下。
謝諷竊取楊麗華的筆跡,丁三兒乃是首告。爾今,謝諷在聽到丁三兒被人打死的消息後,居然當場自認有罪,似乎還頗有懺悔之意,這倒頗出乎楊廣的意料。
“這麽說,你昨日竊取帶有長姐筆跡的那方絹帛,的確是受人指使,有意而為之嘍。”楊廣有意放慢語速,一字一句地說道。
“都是在下的錯,求王爺殺了在下,替丁三兒哥償命吧。”謝諷以頭觸地,哭泣著央求楊廣道。
“嗬,本王倒瞧不出,謝大廚還是位義薄雲天的江湖好漢,寧可賠上自己的一條性命,也不願說出是誰指使你潛入本王府中,伺機竊取長姐筆跡,圖謀不軌的。”楊廣故作驚詫地望著匍匐於腳下的謝諷,有意試探他道,“然據本王所知,謝大廚自從江左逃來長安之後,除了‘江南岸’酒樓的東主和夥計們,在長安城中好像也沒別的熟人了吧。你今日既不肯說出背後主使之人的姓名,本王只能據實向父皇稟奏,明日便將‘江南岸’酒樓中的所有人等統統捉拿歸案,一一拷問清楚......”
“我說。”謝諷猛地昂起了頭,攔住了楊廣下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