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本是出於一時衝動,才動了要微服私行的念頭,見虞孝仁帶頭打起了退堂鼓,自己轉念一想,也是,自己自穿越以來,還從沒出過長安城,長安到並州,怎麽著也得有個千兒八百裡路吧,隋朝又不像當代,有飛機、高鐵可坐,誰知道這一路之上會遇到什麽人,碰上什麽事兒呢?
這麽一想,頭腦也就冷靜了下來,遂對虞孝仁、李渾二人說道:“此事容當後議吧。只有一條,無論是否微服私行,你二人都不得向旁人泄露了消息,以免給本王和你們自身招來麻煩。”
李渾自恃原就出生於並州,對並州至長安的兩條路都熟悉,本還想勸說楊廣兩句,卻被虞孝仁一扯他的衣襟,想說的話又生生給咽了回去。
二人辭別楊廣,出了晉王府,李渾問虞孝仁道:“你什麽意思啊?說好的咱倆陪著王爺繞道東都趕往並州,事到臨頭,你怎麽先慫了?”
虞孝仁四下張望,見附近無人,方壓低聲音答道:“兄弟,你想過沒有?有朝一日咱倆和王爺微服私行的事要是傳到了皇上、娘娘耳朵裡,咱們豈不是要倒大霉了?再者,要是萬一王爺在半道上再出個什麽事,只怕咱倆的腦袋就保不住了。”
李渾聽了,也覺虞孝仁擔心的不無道理,遂抱怨他道:“既是這樣,剛才王爺動議微服私行時,你便該攔著他些。可你呢,非但不勸王爺打消這個念頭,反而說什麽瞧段達為人行事,多半不敢攔著王爺。你心裡倒底是怎麽想的?”
“我,我那不是被王爺說的一時興起,尋思著幾百人護著王爺前往並州,不如咱倆陪著王爺微服私行有趣,新奇嗎,就隨口附和了兩句。後來才想起此事殊為不妥......”
“行了,我瞧著王爺啊,也就是說說而已,多半不會真這麽做的。可今天咱把話說在前頭,要是王爺萬一真要微服私行的話,你可不準再犯慫。到時有王爺罩著咱們,應該不至有事的。”
兩個人就這麽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抬著扛,在晉王府外分了手,各回各家去了。
事情後來的展還真叫李渾給說中了。
對於像楊廣這樣十三、四歲的少年來說,腦子裡一旦冒出了個稀奇古怪的想法,就像是春天野外生長的野草一樣,再也難以遏製住它的瘋狂生長了。
自從產生了要微服私行的念頭,並且和虞孝仁、李渾三人一起初步議定了繞道東都前往並州的路線,楊廣一連幾天下來,從早到晚都在想著這件事:這幾個月來,無論是在自己府中,還是外出喝酒、查案,自己的身邊什麽時候都有人跟隨、保護著,在家要受長姐的管教,入宮要聽父母的教誨,外出還要服從李淵的安排,自己一時半刻也沒享受過真正的自由。本打算趁出鎮並州的機會,自己可以遠離父母、親人,好好地自己當回家、做回主,然而一想起楊堅那天在武德殿訓誡自己的那番話,楊廣悲催地預見到,將來即使到了並州,自己多半仍擺脫不了要受六叔楊爽、兩位行台仆射以及總領王府軍事的李徹的約束,萬難自主行事。於今之際,唯有趁著長安城中的父母、長姐和遠在並州的六叔、張威、王韶、李徹等人都管不到自己的機會,另擇道路微服私行前往並州,在一路上才能見識到自己想要見識到的風土人情,也才能真正地做一回主。
他越是這樣想,就越覺得微服私行勢在必行,以至於完全忽視了這麽做會給他帶來的種種風險。
在心裡打定了堅持微服私行的主意,接下來,楊廣開始考慮起如何能夠瞞過父母的監視,順利地實現微服私行的相關事宜來了。
先,對驃騎營的兩位佐領,也就是此次護送自己前往並州的兩名侍從長——段達和魚俱羅,楊廣在腦海裡對他二人有了個初步判斷:一來兩個人官位、爵位相較李徹而言,要低微得多,不足以對自己構成製衡;二來依兩個人的為人行事風格來說,似乎都屬於刻意逢迎之輩,不像王韶那樣公正耿直,自己即使到時向他們說明實情,想必他二人也不敢反對。這就為實現微服私行奠定了第一層的基礎。
其次,自己雖然要微服私行,可為穩妥起見,仍需為自己找下一個替身,以防萬一。上回潛往花圃熬鷹時,鮮於羅曾做過一次自己的替身,這次不妨仍令他冒充自己,隨驃騎營大隊人馬一道前往並州。哦,對了。單單鮮於羅一人還不夠,自己離開父母身邊,遠赴千裡之外,府中旁的人可以不帶,只有兩名貼身照料自己飲食起居的侍女——蕭蕭、瑟瑟,是非帶上不可的。好在從手機試驗中試出了兩名侍女口鋒還算嚴實,應該不會泄露自己的真正形蹤。
最後,楊廣經那天虞孝仁的提醒,想到了要在虞孝仁和李渾二人之外,另為自己尋找到一位身手出眾,能夠保護自己安全的護從,以免這一路上有個閃失。張須陀這個名字隨即便進入到了他的腦海之中:蒙大哥楊勇關照,已將張須陀的軍貫從備身府調至了驃騎營,而因自己單獨交待給了他一項秘密差使——監視舒國公劉魴,使得張須陀暫時還沒有向段達報到,歸入驃騎營的行伍之中,且此人雖然為人刻板了些,但身負武功,辦事認真,確不失為一個合適的保鏢人選。
待楊廣在腦子裡把這些事情一件一件理清、想妥之後,已過了十月初一,距離來神仙擇行的出行吉日也不過三天時間了。
近些天來,楊廣先是送長姐楊麗華重新回到長安宮去住,又連帶著送走了令自己厭煩的表兄李淵,緊接著又單獨將虞孝仁、李渾二人喚來,向他們通報了自己決意微服私行,前往並州的信息,要他們各自回府做好準備,到時跟隨自己一道登程上路。等這些事都辦完,晉王府又成了他一人居住的府邸,楊廣獨自一人來到府中正殿坐下,旋即開始琢磨起另外兩件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