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讚明知裴蘊有向他打聽京中形勢究竟起了什麽變化之意,卻因不便明言,隻敷衍地答了一句:“都記室在長安多住些時日,自然就知道了。”便告辭退下了。
接下來一連五六天的時間,盡管明克讓因在晉王府受到魚讚有意驚嚇,再未前來造訪,可裴蘊也未等到太子安排他晉見皇上的任何音訊,因想起自己此次回京,除晉見隋高祖楊堅外,還擔負著在長安查案的差使,裴蘊便在苦等多日未得到回音之後,告知了魚讚一聲,主動前往禁軍駐地找屈突通了解京中清查“雁巢”一案的進展情況來了。
由於楊廣早在開皇六年間心意(顧盼兒)向朝廷投誠,進而查破南陳“雁巢”一案,一舉捕獲了五千多名南陳派往江北潛伏的“雁巢”成員之後,特命屈突通獨獨留下了“梅氏墳典行”以及梅二先生,做為誘捕蕭如水、張仲堅等漏網之魚的誘餌,因此盡管這麽年過去了,楊廣本人也早已奉調撫綏江南離開了長安,可屈突通卻在實際上一直擔負著在京中清查“雁巢”殘部的差使,並沒有因南陳朝廷的覆亡和楊廣等人的離京發生任何改變。
因此,裴蘊為完成楊廣交給他的清查出主使顧生潛往關外遊說突厥謀逆之首惡元凶的差使,首先想到的便是來找屈突通詢問、了解案情。
屈突通雖與裴蘊不甚相熟,但在裴蘊向他出示了楊廣寫給他的一封親筆書信後,遂向裴蘊詳細介紹起了近些年來在長安繼續清查“雁巢”一案的進展情況。
“裴都記室,末將奉晉王之命,這些年來主要派人盯守監視的是‘梅氏墳典行’及梅二,晉王認定,梅氏兄弟既是關自在——高青蓮向其屬下傳達指令的首道關節,只要盯住‘梅氏墳典行’和梅二此人,無論過了多少時日,早晚必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可卻沒想到,直到目前為止,梅二在末將屬下一天十二個時辰嚴密監視下仍無任何異常舉動,反倒是不曾留意到的顧生這裡出了紕漏,末將深感有負晉王重托哪。”
聽屈突通一開口便將顧生潛往關外的責任歸咎到了自己身上,裴蘊不禁對這位禁軍驍將大生好感,忙向屈突通解釋道:“此前晉王雖對顧生的姐姐顧盼兒向朝廷投誠一事有所懷疑,但尚未加以確定,故而將軍在長安未對顧生多加留意也情由可原,將軍不必因此自責太過。下官奉命前來,是想向將軍了解一下顧生在顧盼兒向朝廷投誠後直至此次潛往關外,在長安居留期間的情形,還望將軍詳細告知,以便盡早查出其背後主使之人。”
“這些年來倒是從未發現顧生與梅二兩人有什麽關聯。”屈突通沉吟著說道,“末將在長孫將軍出使突厥還朝,向皇上稟奏潛往關外遊說突厥起兵來犯的並非彭國公之子劉居士,而是顧生之後,曾命人詳細調查了顧生自開皇六年以來在長安居留時的情形,得知顧生在其姐心意師太向朝廷投誠後仍留在長安故城的萬善尼寺香燭流通處當差過活,大約是在開皇十一年間,不知因為什麽,改投到了大興善寺做了一名雜役,直至三個月前,大興善寺中的僧人發現顧生不辭而別,因他只是一名雜役,誤以為他又到別處謀生去了,故而並未報官。大概的情況就是這樣。”
“那麽,在得知顧生假冒劉居士謀逆的實情後,將軍可曾派人到大興善寺以及萬善尼寺了解過,顧生在長安居留期間都與哪些人有過來往?”裴蘊緊盯著屈突通問道。
“末將曾親自前往大興善寺和萬善尼寺這兩處顧生謀生之處詳細做過調查了解,可這兩座寺院皆是長安香火極其興旺的佛寺,每年到寺中禮佛上香的信眾成千上萬,加之顧生又是在寺中的法物流通處當差,凡是到寺中禮佛上香的信眾皆能接觸到他,所以……”
“將軍有沒有向萬善尼寺的僧尼詢問過,兩年前,顧生何以會從萬善尼寺轉投到了大興善寺謀生?”
“據末將側面了解,似乎是因心意隨晉王去了江南,顧生在長安沒了靠山, 被萬善尼寺掃地出門,給趕出來的。哦,末將還了解到,介紹顧生到大興善寺做了雜役的,正是劉居士之父彭國公劉昶。為此,末將去向劉昶詢問了原由,據劉昶說,他當時因見顧生流落街頭,出於憐憫,才介紹他到自己常住的大興善寺謀生的。關於此事,也得到了大興善寺僧人的佐證。”屈突通據實答道。
“事情居然如此之巧,劉昶介紹顧生到大興善寺謀生,兩年後,顧生便假冒其子劉居士謀逆,這其中若無人在背後主使,蓄意安排,只怕難以令人置信吧。”裴蘊提出質疑道。
“末將也曾有過和都記室一樣的懷疑。可是,要想查清幕後主使之人,卻無從下手啊!”屈突通無奈地說道。
“嗯,方才屈將軍既說顧生是在兩年前,也就是開皇十一年間被萬善尼寺掃地出了門,照此時間,倒是和其姐顧盼離開長安的時間吻合得上,然而,顧生離開萬善尼寺的時間卻也是朝廷平定江南各方叛亂之時,而彼時已有大量的南陳降臣降將移來長安居住,屈將軍有沒有想過,主使顧生謀逆的元凶就藏匿在這些人中呢?”
屈突通閃了裴蘊一眼,反問道:“南陳的降臣降將多達數百人,不知都記室能否將嫌疑人的范圍進一步縮小,以利清查?”
裴蘊受了屈突通一記白眼,方恍然意識到在他眼中,自己也是南陳的降臣,臉色不免微微泛紅,又因想到南陳朝臣及其家眷大多信佛,要想根據信佛這一條縮小清查范圍並無多大的實際意義,遂起身向屈突通致謝告辭,稱自己尚需回去梳理、斟酌一番,方可給出令屈突通滿意的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