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重點將六七十份石屋院姑娘們的供詞來來回回翻閱了兩遍,直至確認供詞中再無對查案有所幫助的內容了,才傳命鮮於羅帶人把所有的供詞抬下去。天籟小說WwW.⒉3TXT.COM
“王爺,已到未初時分了,您該用飯了。”蕭蕭不知什麽時候來至了殿內,輕聲提醒楊廣道。
“這麽快天就過午了。”楊廣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偏過頭看一眼陪站在身邊的魚俱羅,忽然向他問道,“怎麽沒見有袖紅姑娘的供詞啊?”
魚俱羅神經質地立馬偷覷了蕭蕭一眼,像個頭回出嫁的大姑娘未及進入洞房便被人當眾揭去了蓋頭似的羞紅了一張大臉,吞吞吐吐地答道:“袖紅她......王爺您......”
楊廣見了他這副模樣,心中已猜知多半是魚俱羅徇私情,並沒有叫軍士錄取袖紅的口供,他想到以魚俱羅年過四旬高齡,能在青樓當中找到袖紅這麽一位紅顏知已,也實屬不易,便隻頑皮地衝著魚俱羅眨了眨眼睛,笑了笑,沒再追問下去,轉向蕭蕭吩咐道:“你到後廚帶話給謝諷,要他精心烹製兩三樣拿手的菜肴,我和魚將軍就在正殿用飯。”
不知因為什麽緣故,蕭蕭一聽到楊廣要她去向謝諷傳命,臉色竟微微一紅,輕答一聲是,斂眉垂手地退了下去。
“石屋院中一乾人等,屈突通都是怎麽處置的呀?”楊廣若有所思地望著蕭蕭離去的背影,隨口問魚俱羅道。
“回王爺的話,那晚到石屋院尋歡作樂的胡商,屈將軍傳命將他們全部移交給了京兆衙門,具保後即行釋放。而那些位姑娘嘛,因石屋院被查封後,她們當中的大多數人都無家可歸,無處可去,所以屈將軍命人在大莊嚴寺中單騰出一座小院,暫且將她們拘押在小院當中,等候處置。”魚俱羅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加著小心答道。
用不著自己多問,魚俱羅的相好袖紅一定不在拘押之列。楊廣強忍住肚皮裡的笑,向魚俱羅說道:“上回沒有叫你兄弟二人見上一面,今天你也別忙著回大莊嚴寺去。過會兒用過飯,我命人引著你去見見你兄弟魚讚,爾後還有份差使交給你去做,怎麽樣?”
“多謝王爺關懷,多謝王爺關懷。”魚俱羅忙不迭地道著謝。
直至當日黃昏時分,張須陀才帶領著十名千牛軍士回府向楊廣複命。
“稟王爺,經兄弟們一一查閱底冊,匯總造冊,現已初步查明,萬善尼寺一千四百零五名出家修行的僧尼中,共有二百一十八名出身於大江以南,其中出身江左南陳境內者八十七人,出身江南者一百二十人,另有十一人出身嶺南異族。現將另造之花名冊呈上,請王爺查閱。”張須陀望了一眼站立在楊廣身邊的魚俱羅,一絲不苟地稟報道。
“兄弟們勞累了一天,辛苦了。鮮於羅,傳命給魚府掾,張須陀所帶十名千牛軍士,每人即賞羊腿一隻,絹帛三尺。”楊廣對張須陀帶人清查萬善尼寺僧尼出身的結果甚感滿意,朗聲吩咐鮮於羅道。
“謝王爺賞賜。”張須陀臉上仍未見有一絲笑容,板著一張臉,又補充道,“小的經向宗玄署當值官員了解到,因前朝武帝時滅佛,萬善尼寺現有的出家僧尼當中,除了名列於這份名冊上的一人之外,其他來自大江以南諸人盡皆是近十年來到萬善尼寺中出家修行的。”
楊廣在面前的幾案上展開張須陀呈上的卷軸,凝神注視著名冊上的一個個僧尼姓名,問張須陀道:“是哪位僧尼,在萬善尼寺中已修行了十年以上啊?”
“現任藏經堂執事的心意師太。”張須陀不假思索地答道。
“哦?”楊廣聽到心意這個法名,不禁一怔,抬起眼皮盯了張須陀一眼,問道,“本王還記得,心意師太出家前原是前朝明帝宮中的嬪妃,以此推算,她怎麽會在萬善尼寺中出家長達十年以上呢?”
“王爺,不瞞您聽,今日在宗玄署中,小的也是這麽問那位當值的官員的。”張須陀像是早就料到楊廣會有此一問,當即答道,“據這位當值的官員說,心意師太自幼信佛,當前朝武帝滅佛之際,若非她主動削為尼,來到萬善尼寺出家修行,力保萬善尼寺中香火不滅,隻恐如今的萬善尼寺早已不是現在的規模了。這位當值官員還向小的介紹說,正是由於心意師太護寺有功,在當今皇上受禪登極,開創我大隋朝之後,重倡佛教,由皇后娘娘頒下懿旨,晉升心意師太為寺中藏經堂執事,地位僅次於住持心嚴師太。”
一個宗玄署當值的小官兒,居然對前朝當世的佛家故事如此爛熟於心,倒也不失為一位人才!楊廣一時間對這位今兒早上曾見過一面,長得其貌不揚的小官兒產生了興趣,隨口問張須陀道:“你可知,今日在宗玄署當值的這名官員叫做什麽啊?”
“回王爺, 小的身份微末,不敢當面向老爺問明官諱,是這位老爺主動告訴小的的,他叫王世充,現官居宗玄署署丞一職。”張須陀口齒清晰地答道。
王世充!
楊廣聽到這個名字,身子不由得一側歪,差點兒滾落在地,幸好身旁有魚俱羅在,及時伸手一把扶住了他,關切地問道:“王爺,您怎麽了?”
歷史竟會和自己開了個如此大的玩笑,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日後自己一個個的對頭推至自己面前。李淵,以及他日後的親家長孫晟就不提了,今天又碰到個王世充!
楊廣於一刹那間簡直分辨不清自己此時究竟懷著怎樣的一份心情了:是驚,是怒,是氣,是怨?反正不是喜和樂。
“王世充,嗯,很好,你接著往下說。”楊廣勉強坐穩了身形,有些語無倫次地招呼張須陀道。
自己該向楊廣稟報的,分明都已經稟報完了,還要說些什麽呢?張須陀困惑不解地望著楊廣,不知該接著往下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