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兒也是聽說,當日虞慶則仆射和長孫晟將軍在大興宮臨德殿面君,呈上了突厥大可汗寫給皇上的書信,皇上覽信後大悅,即命太子檢視府庫,欲頒賜重賞給突厥,以服其心。愛鞝尛說網
哪知,待得三五日後,太子向皇上回說,連年征戰,興建新都,且關中一帶今年遭逢大旱,收成不佳,這些事加在一起,導致朝中府庫空虛,沒有足夠數量的糧帛頒賞給突厥。皇上一聽便急了,忙傳尚書左仆射高穎、度支尚書楊尚希來臨德殿會商對策。結果,高仆射和楊尚書所說與太子所稟一致無差,長安確已調不出糧帛賞賜給突厥了。
由於這是突厥幾十年來頭一回以晚輩的身份向我華夏王朝討要賞賜,皇上對此事極為看重,當場就傳命太子和高仆射、楊尚書在臨德殿務必要想出一個妥善的籌集恩賞的辦法來,以免因頒賜不下恩賞,使朝廷的顏面盡失。
據說,太子和高仆射、楊尚書三人當日在臨德殿會商了多時,楊尚希尚書曾向皇上建言:裁汰各地冗員,節省公費開支,用以籌集恩賞,減輕百姓負擔。結果被皇上當場否了,認為楊尚書所建言之法不足以解眼下燃眉之急。高仆射則認為,突厥曾得我大隋強助,才得以打敗西部兩可汗聯軍,如今彼不向大隋稱臣,朝廷無需施重賞於彼,助其恢復元氣。皇上以突厥大可汗攝圖既已稱朕為翁,豈有晚輩向長輩討賞,長輩吝惜財貨的道理,也給當場否決了。
最終,太子出面,向皇上建言:河北之地,堪稱天下糧倉,關中既逢大旱,不如命晉王在河北當地自籌恩賞,頒賜突厥,以成全朝廷體面。皇上聞言大喜,立時就采納了太子的建言,下詔給咱家王爺,命他在河北當地籌齊三十萬石糧,三萬匹縑帛,作為朝廷頒賜給突厥的恩賞,於三個月內運往關外。
姑娘試想,河北一帶百姓往日多受突厥入侵之害,怎會甘心情願地繳納自家糧帛供給突厥,於是便有了河北民間動蕩之事發生......”
安若溪凝神聽罷魚讚的講述,暗地裡倒抽了一口涼氣:如魚讚所說盡皆屬實,任誰都能從他的話中聽出,太子對楊廣不懷好意,這是欲借頒賞給突厥這件事在河北道治下挑唆起民怨,給楊廣招惹麻煩。最令安若溪感到心急如焚的是,自從四年前楊廣奉旨出鎮並州離京,太子楊勇居心叵測地逼令自己還俗,返回楊廣身邊那時起,太子對楊廣已明顯存有戒備之心,而楊廣偏偏還視這位大哥為自己最信賴的人,長此以往下去,這可如何是好啊?
“那,王爺倒底籌齊了朝廷頒賞給突厥的錢帛沒有呢?”安若溪難以掩飾內心的關切和焦急,脫口問道。
“這些都是最近發生的事,但據皇上擬起用盛國公梁士彥為潞州刺史這件事上來看,恐怕王爺那邊兒確實遇到了不小的麻煩啊。”魚讚苦著臉,搖了搖頭。
安若溪蹙眉思忖了多時,一時也想不出個妥善的法子能夠幫楊廣破解太子楊勇有意給他出下的這道難題來,便對魚讚說道:“王爺如今既遇到了麻煩,咱們做家人的自應設法替王爺分憂,請魚府掾這幾日密切關注河北籌糧這件事的進展情況,待我今日回寺後好好盤算盤算,看能不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助王爺破解這道難題。”
魚讚素知安若溪原就是楊廣身邊的一位女諸葛,智計過人,聽到此話,忙點頭應允道:“姑娘之言甚是,老兒自會竭盡所能,隨時打探河北那邊兒的消息的,但請姑娘盡快想法子幫王爺渡過眼前這個難關。”
安若溪當下辭別魚讚,返回萬善尼寺,待她回到明經堂時,天色已近黃昏時分,卻見明經堂內,心意師太和了塵、了緣二人正陪著一位宮女模樣的年輕女子談得正歡,看樣子,心意師太像是壓根兒也不知道了緣白日裡曾溜到寺外,私晤他人的事兒。
“了音,你這大半日跑到哪兒去了?也不告訴為師一聲。”礙於有貴客在場,心意師太回頭瞅見安若溪從外面走進堂來,隻嗔責地問了她一聲。
安若溪瞄了了緣一眼,見她也正轉過頭來瞧著自己,看她臉上的神情,像是對自己跟蹤與她在寺外小樹林裡密會那人到新都之事毫無察覺,遂放下心來,走到心意師太近前,恭敬地答道:“今日晌午時,我和了緣師妹抄寫經卷抄得累了,便約著一道到寺外走走。不承想這一走卻無意中走到了了殘師姐的墳前,我因想起了殘師姐的忌日將至,便要了緣師妹先返回明經堂,獨自一人留在了殘師姐墳前祭拜了一回,後來竟趴在了殘師姐墳前哭暈了過去,醒來時才發現天色已晚,遂匆匆趕了回來......”
她話音剛落,就聽宮女模樣的年輕女子接過話茬兒,望著自己問道:“我只顧了和兩位娘娘說話,卻把臨出宮時我家娘娘交待我的事兒給忘了。天大皇后的墓塚在寺外何處,能否現在就帶我過去拜上一拜?”
“今日天色已晚,墳地裡陰氣重,姑娘還是下回再來祭拜吧。”不待安若溪開口,心意師太已替她把話攔了下來,微笑著對那年輕女子說道,“煩勞姑娘回宮稟報娘娘一聲,就說了緣在寺中有貧尼關照著,一切都好,無需娘娘勞神牽掛。若是娘娘日後得空兒,不妨請娘娘來寺中散散心吧。”
了緣抬眼看到堂外天色漸暗,情知客人不會留宿於寺內,借著心意師太的話頭,款款起身,衝年輕女子說道:“就煩勞珠兒姐姐回宮代我問候太后一聲,請她善自珍重,切莫因我出家之事和人再起爭執,免得氣壞了自己的身子,不值。”
安若溪陪在一旁,聽了良久,約略猜出被了緣稱為珠兒姐姐的年輕女子多半是奉了前朝太后楊麗華之命,來寺中探望了緣的。又聽一身僧裝的心意師太和了緣二人與珠兒說起話來,彼此之間仍然以前朝宮中的身份相稱,不由得平添了一份感慨:時過境遷,這幾位前朝的宮妃言語間仍念念不忘彼此原先在宮中時的身份,難怪獨孤皇后放心不下了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