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晟跨前一步,抱拳答道:“陛下,前兩日太仆卿元暉從達頭可汗處出使回京,曾向陛下奏報,稱達頭可汗玷厥雖沒有明確表示不與我大隋為敵,但卻欣然領受了陛下賜予其的狼頭纛,此舉至少表明達頭有稱霸突厥各部的野心,並不甘心隻做突厥的第四可汗。再者,處羅喉身為突厥第五可汗,且是沙缽略可汗攝圖的同胞兄弟,他如今仍在長安,攝圖如欲大舉進犯我北境諸州郡,一來,不至於孤軍深入,二來,也不會不考慮到處羅喉的生死安危,據此兩點,臣倒是讚同高仆射之見解,認為攝圖突然發兵攻陷臨榆關,是欲給我朝廷一個下馬威,配合處羅喉長安之行,妄圖強逼我朝廷向其服軟就范。於今之計,陛下既已於昨日大朝會上向中外朝野宣布了伐陳大計,目下自當以南面對陳戰事為重,在北,依臣末見,不如速遣處羅喉返回突厥,要他向其兄轉達我大隋與突厥和睦相處之意,以求盡量延緩與突厥發生正面衝突,待伐陳之役獲勝之後,突厥懾於我強大的軍威,也斷不至冒險大舉興兵來犯。庶幾可使我朝廷免於陷入南北兩線征戰的危局當中。”
“你是欲要朕示弱於突厥,以換得彼一時主動退兵嗎?”楊堅臉色陰沉了下來,辭氣不善地質問道。
楊廣對高穎和長孫晟所說不甚以為然,當即抱拳說道:“俗語說: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兒臣向父皇請旨,請父皇詔準兒臣與處羅喉父子一同離開長安,出鎮並州,統率三軍,收復臨榆關,將突厥人趕出長城。”
“好小子,有種。”不待楊堅回應,楊爽當即讚道,“六叔陪你一起去,請皇兄下旨吧。”
楊堅對兄弟和兒子的態度很是滿意,舒眉展眼,正欲傳旨命將,就見高穎從袍袖之中掏出封書信來,呈向自己,口中說道:“這是臣昨晚收到的,吳州總管賀若弼托臣轉呈給皇上的一封密信,請皇上過目。”
楊堅瞧也不瞧,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賀若弼有何事要奏,今日殿內沒有不相乾的人,獨孤,你不妨直接講出來就是。”
高穎對楊堅的不滿視若無睹,緩緩說道:“賀若弼在這封密信中向陛下報告了一個好消息:南陳直閣將軍裴蘊不久前暗中致書賀若弼,聲稱他因老父在北,情願充做我大隋內應,為我朝廷效命。”
“這不是很好嘛。”楊堅略微放松了語氣,目視著高穎,答道,“你可以尚書左仆射的名義回封信給賀若弼,要他答覆裴蘊,就說朕已起大軍八萬攻陳,命他隨時傳遞南陳朝中消息,一俟我大軍攻入建康之日,朕必重重地封賞與他,成全他父子團圓。”
“稟皇上,裴蘊在這封信中還提到了一個十分緊要的情況。”高穎遲疑著看了看殿內諸人,欲說又止。
“但說無妨。”
“是。據裴蘊報稱,南陳自陳頊陳師利即位後,一直致力於北伐統一大業,數年前陳師利即命太子陳叔寶牽頭,組建了一處專一偵伺江北政情、軍情的機構,名喚雁巢。凡是雁巢中人,皆由陳叔寶一手掌握,分潛江北各州郡府縣,充做南陳奸細,多方打探消息,實為一支不可小覷的隱秘軍隊。特別是,裴蘊探知,雁巢的副首領早在雁巢組建後不久,就已潛入長安城中埋伏,數年來為南陳朝廷傳遞了大量的訊息,對我朝廷危害極大。如臣料不錯,前些時會真大師便是死在此人手下的。”
“哦?”高穎的這番話顯然引起了楊堅極大的興趣,“裴蘊在信中有沒有提到這位雁巢的副首領姓字名誰,現在長安城中是何身份?”
“回皇上,裴蘊隻提到這位雁巢的副首領陳師利、陳叔寶父子二人平時喚他做關自在,至於關自在是他的真名,還是化名,他現在長安城中是何身份,則一概不知。”高穎略一停頓,繼續勸楊堅道,“臣向皇上奏明此事,是為提醒皇上,長安城內尚且不寧,有南陳奸細潛伏藏匿,隨時準備興風作浪,還請皇上慎重決斷。”
“嗯,朕明白你的意思。然突厥攝圖如此欺逼於朕,朕是斷不會向他奴顏示弱,必須還以顏色。”楊堅說著,挺身站了起來,態度堅決地說道,“阿縱年幼,先不忙著出鎮。明達,朕即行任你為行軍元帥,統一節製河北、河東諸軍,務必收復臨榆關,將突厥人趕回長城以北去。 ”
“臣弟謹遵聖命。”楊爽響亮地答道。
“獨孤,你今日便可離京,立即趕赴江陵督戰,同時,傳朕的話給吳州的賀若弼,廬州的韓擒虎,要他們積極配合大軍行動,對大江下遊南陳軍隊施以襲擾,使其無法增援江陵。”楊堅見高穎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略一沉吟,轉身向太子楊勇吩咐道,“明達北上後,他所領雍州牧一職暫由你來代領,清查南陳匪首關自在,也交給你來牽總負責,務須盡早查明此人在長安城內的喬裝身份,將其一黨從速肅清。”
楊勇恭敬地答聲是。
“至於突厥使節處羅喉父子嘛。”楊堅轉向長孫晟和楊廣道,“可以放他們回突厥去,具體事宜就由你二人會同有司辦理。但須傳達朕的旨意給他們,要他們回去轉告攝圖,切莫錯以為我大隋軟弱可欺。”
楊廣豎著耳朵聽了半天,合著自己的差使多一半父皇已轉交給了六叔楊爽,眼瞅著自己出鎮並州的希望一夜之間行將化做泡影,他沮喪之余又心有不甘,正尋思著該怎樣爭取一個與楊爽能同時前往並州的機會,就聽殿外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臣楊素求見吾皇萬歲。”
聽到楊素在殿外報名求見,楊堅嘴角泛起一絲不易被旁人察覺的笑意,返身重新坐回至禦座當中,抬高聲音衝殿外叫道:“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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