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次蓄意改變作派,短短幾天就花光了晉王府庫中多年積累下的錢貨,直接導致晉王府內鬧起了糧食危機帶來的教訓,今天楊廣在接到長孫晟傳遞的訊息,騎驢走在進宮的路上,還在考慮著:這次得以再次改變歷史進程,提前出鎮並州,該不會半道上也出現什麽意外吧。???
令他始料不及地是,自己的直覺竟然如此快地就變成了現實。楊爽被任命為行軍元帥,統一節製北境諸軍,就意味著至少在幾個月內,自己都難以實現出鎮並州的願望。這樣陰差陽錯地,豈不是又要重回到真實的歷史的軌道當中去了?
在弘聖宮門前呆立良久,眼看著太陽已升至了頭頂,楊廣陡地想起,突厥王子染乾還在府中等著自己,於是,悵然地凝望了一眼院內的宮宇,調頭徑直向露門的方向走去。
楊廣出了露門,一眼望見師父長孫晟正在門外邊和張須陀說著話,邊等候著自己,忙緊走幾步,問道:“先生可是在等著我一同回府去見染乾?”
長孫晟覷著楊廣臉上的神色,伸手將他拉至一旁無人處,低聲問道:“娘娘和皇上是同一個意思?”
楊廣黯然點了點頭。同時,他敏感地察覺出,在關於自己出鎮並州這件事上,似乎只有師父長孫晟一直在力挺自已,於是忙又開口補充道:“多謝先生傳訊,否則我至今還要蒙在鼓中。”
長孫晟聽到楊廣到正陽宮沒有搬請來援兵,也甚感失望,輕歎一聲,答道:“今早我得到宮使傳召,獲悉了臨榆關失陷的消息,便對殿下難以順利出鎮並州有所預料,因此才會托張須陀帶信給殿下,要殿下從進宮面君,以圖挽回。無奈聖意已明,旁人再難更改。”
“先生為何要全力支持我出鎮並州呢?”楊廣不解地問道。
“某之所以力主殿下盡早出鎮,其實並非全出自於公心,也有某的私心考慮。”長孫晟毫不隱諱,坦然答道,“某先前為突厥人所誆,不但收下突厥王子染乾為徒,而且還帶了他回到長安,縱使皇上聖明寬仁,沒有因此而懲處於我,但我私心裡常覺不安。皇上既要我傳授殿下突厥習俗、語言並騎射之術,我便視殿下為門人、徒兒一般,一心想促成殿下出鎮並州,北禦突厥、建立功業,也勉強可算我將功抵過,彌補以往的過失了吧。”
楊廣聽罷,“噢”了一聲,這才明白長孫晟的心思,同時也不免為自己先前對長孫晟懷有偏見而感到幾分自責,當下忙追問道:“我有心替先生達成心願,不知先生有何良策可以助我早日出鎮並州?”
長孫晟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答道:“皇上今日在武德殿既已說過,要殿下不必忙著出鎮,娘娘和皇上又是一樣的心思,只怕三兩月內,殿下用不著再考慮出鎮並州之事了。染乾現在何處?我奉了聖旨,須得見他一見。”
“染乾正由三弟四弟陪著在我府中,先生不妨隨我回府去吧。”楊廣聽長孫晟說起,只是三兩個月內自己無望出鎮並州,比起自己預料尚要短些,心中轉憂為喜,熱情地邀請長孫晟同自己一道回府去見染乾。
長孫晟轉身命隨從牽過那匹胡馬“鐵蹄龍”,翻身上了馬,與楊廣並轡而行,指著跨下的“鐵蹄龍”對楊廣說道:“要是殿下不急著問我要馬的話,這馬我就先騎著了。”
楊廣早就覺得長孫晟留下“鐵蹄龍”,不肯把它交到自己手上,背後另有隱情,此時聽長孫晟仍不打算將“鐵蹄龍”還給自己,遂好奇地問道:“先生如當真喜愛此馬,我索性就把它讓與先生,又有何妨。隻不知先生一再拖延將此馬交到我手上,是否還另有深意,請先生明示。”
長孫晟眉棱一挑,卻不正面回答,反過來問楊廣道:“秦王、越王今日到殿下府中,不知是受殿下相邀而來,還是不請自來呀?”
“原是他們主動登門,邀我到終南山中狩獵。我接到先生傳訊,便要他二人陪著染乾在府中吃酒,候得一時。”
“某有一言相告,還望殿下思之。”長孫晟突然正色說道。
楊廣見長孫晟神情莊重,不由得一怔之下勒緊了手中的韁繩,跨下的大青驢仰脖生“噅噅”兩聲尖叫,停下了腳步。
“別停,咱們邊走邊說。”長孫晟警覺地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張須陀等人,輕聲叮囑楊廣道。
自打結識長孫晟以來,楊廣還從未見他如此過,忙抖一抖韁繩,大青驢邁動四蹄,“踏踏踏”地繼續向前走了起來。
“殿下雖短期內不會離京出鎮,但已獲準開府建衙,無形之中與秦王、越王已有所不同,因此,恕某冒昧,奉勸殿下,此後行事,一切須當慎之又慎,免遭人非議才是。”
自穿越以來將近一百天的時間裡,楊廣多和古代的帝王、將相打交道,早已習慣了他們話中藏話,一語雙關,旁敲側擊的說話方式, 陡然聽到長孫晟把話說得如此直白,不免大感意外,不禁脫口問道:“先生可是看到,聽到了什麽?”
長孫晟忙搖頭擺手道:“殿下多慮了。某只不過是有感而,徒勸殿下兩句,除此之外,並無任何別的意思。”
眼瞧著長孫晟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楊廣大感困惑不解,依長孫晟在自己面前一慣低調、自謙的處事風格,他決不會無緣無故地突然端起師父的架子,訓誡自己要謹慎行事。莫非他的確看到,抑或是聽說了什麽不利於自己的事,又不便向自己明說,才會這樣?
長孫晟警告楊廣的話一說出口,連他自己也後悔了起來,自此以後,無論楊廣怎麽探問,他都再閉口不提有關楊廣為人行事的一個字來,令楊廣既心懷疑慮,又頗摸不著頭腦。
待兩人相跟著回到晉王府,走進正殿,不約而同地盡皆大吃了一驚:但見正殿之內,幾案上已是杯盤狼籍,楊俊、楊秀兄弟二人醺醺然一人伏於幾案之上,一人仰面朝天癱倒在地上,俱是不省人事,只有客人染乾尚且獨自一人端坐於幾案後,雙手捧著根幾乎吃淨了的羊腿兒,還在大嚼大咽。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