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找我有什麽事?”
少女清清淡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江遠朝起身轉過去,面上已經一派從容:“黎姑娘,我們借一步說話。”
“江大人請隨我來。”
“黎三——”池燦忍不住喊了一聲,這差不多是他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主動和喬昭說話。
喬昭衝池燦笑笑,走出大廳。
江遠朝似笑非笑看池燦一眼,跟著走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後在船尾站定。
船已經駛離了碼頭,緩緩行駛在江面上,江心處的秋意要比陸地上濃,清涼的江風吹拂著二人的衣擺。
“江大人有話便說吧。”喬昭背對著江面而立,看向江遠朝。
江遠朝笑道:“池公子對黎姑娘好像很關心。”
他說出這話有些後悔。他本來不是這麽八卦的人,不過面上瞧不出半點異色。
少女神色淡淡:“江大人說這話,似乎交淺言深了。”
江堂對她有所求,眼前的人對她暫時便沒有什麽威脅了,那她自然不必委屈自己的情緒。
江遠朝這個人,她很不喜歡。
江遠朝怔了怔,苦笑:“黎姑娘說的是,那咱們還是說正事吧。”
少女眉眼平靜望著他。
江遠朝很高,比眼前的少女足足高出一個頭還多,少女只能仰望著他,可是他卻覺得這個小姑娘氣勢十足。
想到這裡,江遠朝心中更是苦笑。
這個小姑娘在他面前好像從來都是這樣的,對他沒有懼怕,只有……冷淡,是那種恨不得離得遠遠的永遠沒有交集的冷淡。
他們的人生原該是這樣的,毫無交集。
可是,她為什麽偏偏像極了他心底的那個人呢?
一切隱晦的念頭都在嘴角輕揚間被悄悄收起來,江遠朝從袖中掏出一物:“大都督讓我給你一樣東西。”
他背對著船艙,高大的身軀足以遮擋一切視線,把那枚令牌遞了過去。
入手微涼,喬昭迅速掃了一眼令牌,收入袖中。
江遠朝問道:“黎姑娘知不知道這枚令牌的作用?”
“不知。”
少女的言簡意賅讓江遠朝有些鬱悶,忍不住道:“黎姑娘若是叫我一聲江大哥,我便告訴你。”
“江大人”這三個字他聽過太多人叫,“江大哥”只有眼前這個小姑娘叫過。
他覺得“江大哥”比“江大人”好聽多了,特別是在這江心客船上。
喬昭莞爾一笑:“江大人說笑了,你我非親非故,不敢亂叫。”
好不容易與此人保持距離,她可不會再自投羅網。
喬昭也說不清是為什麽,從見眼前這個男人第一面起,就有種野獸般的危險直覺。
江遠朝眼簾微垂,神情淡淡:“呃,若是這樣,那在下就不說了。”
少女衣袖一甩,一物直接往他身上飛來,江遠朝動作利落抓住,是那枚令牌。
“黎姑娘,你這是——”
少女下頦微揚,淡淡笑道:“若是不知道用途,那我便不要了。”
一個還不知道用途的令牌,就想要挾她,她才不會給人這種機會。
江遠朝動了動唇。
不要了?義父給的令牌她居然不要了,莫不是欲擒故縱?
“江大人,若是沒有別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邵將軍他們在等。”喬昭略一欠身,抬腳往前走。
“黎姑娘——”江遠朝喊了一聲,迎上少女冷淡的眉眼,無奈歎口氣,“你贏了。”
他把令牌重新塞回喬昭手裡,與之交錯而過時低聲道:“這是錦鱗衛的天字令,大都督之下任你差遣,黎姑娘將來回京可要記得還給大都督。”
江遠朝說完大步離去,竟是片刻沒有停留,亦不曾回頭。
喬昭不自覺握緊了手中令牌。
她雖料到對她的遠行江堂會有所表示,卻沒想到江堂送給她這樣一份大禮。
喬昭收好令牌回到廳中,邵明淵三人的視線立刻投過來。
“黎姑娘,姓江的沒有欺負你吧?”楊厚承拍了拍胸脯,“要是欺負你了跟楊大哥說,看你楊大哥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窗口忽然傳進一道淡淡的聲音:“那我拭目以待。”
楊厚承脖子僵硬扭過去,怒道:“你這人,怎麽聽牆角啊?”
窗外的人不見了,片刻後江遠朝推門而入,施施然坐下,笑道:“沒有聽牆角,在下正在賞江景,是楊公子聲音太大了。”
楊厚承尷尬摸了摸鼻子。
“江大人還有事?”池燦挑眉問道。
“沒有事了,在下進來歇歇腳。”
池燦冷下臉來:“江大人,這一層被我們包下來了,您不請自入,不大合適吧?”
江遠朝依然笑意淡淡:“呃,在下剛剛逛了一圈,發現只有這一個茶廳。在下也是住在這一層,總不好跑到下一層去喝茶。”
“葉落,去把船家給我找來,我倒是要問問,明明包給我們的房間,為何還讓別人入住!”池公子沒有帶小廝,毫不客氣把好友的親衛給征用了。
“不用了。”江遠朝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捧著茶盞重新落座,不緊不慢道,“池公子不用派人去叫船家了,船家知道啊。”
他說著看了池燦一眼,笑吟吟道:“我是錦鱗衛嘛,需要征用這一層的一間房住,船家當然要配合的,相信各位也是能理解的吧?”
池燦薄唇抿成了一條線。
他很不爽, 恨不得把眼前這個笑面虎扔出窗外去喂魚,然而打著錦鱗衛辦案的名頭,確實不能把這人怎麽樣。
上到皇親國戚,下到販夫走卒,錦鱗衛都是有權查辦的,有的時候甚至無需給出理由。
見池燦不再說話,江遠朝微微一笑:“說實話,在下還是挺高興有三位一路同行,以後至少有人陪著一起喝茶了。”
說到這,他忍不住掃了安安靜靜的少女一眼。
喬昭站起來:“那江大人喝茶吧。邵將軍,去我的房間還是你的房間?”
少女面上一派雲淡風輕,卻不知這話給在座的其他人造成多大衝擊。
邵明淵就在其他人詭異的沉默下,耳根一點點紅了。
黎姑娘一點都不會說話!
年輕的將軍腹誹著,然而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