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您可別嚇我啊!”桃生直接嚇哭了。
池燦抹了抹嘴角,輕笑:“死不了。”
“公子,小的給您去請大夫吧。”
“不用。”池燦站起來,拿起掛在屏風上的大氅往外走。
“公子,您去哪兒啊?”
池燦沒有理會桃生,大步往外走去。
桃生趕忙跟上。
“給我備馬。”
不多時桃生把馬牽來,池燦接過韁繩翻身上馬,交代道:“晚些回來。”
很快棗紅駿馬載著主人絕塵而去,桃生重重歎了口氣。
正月初六,街道兩旁的商鋪尚未開張,行人卻不少,都是走親戚拜年的。
池燦騎著馬到了春風樓前,看著迎風招展的酒旗眯了眯眼睛。
與幾名好友把酒言歡的情景似乎猶在眼前,可轉眼間楊厚承去了南方,朱彥與邵明淵先後娶妻,到現在竟只剩下他一個人無處可去。
“開門。”池燦翻身下馬,來到春風樓後門用力拍著門板。
“誰?”不多時門吱呀一聲開了,裡面的夥計一看是池燦立刻滿臉笑,“給池公子拜年了。”
池燦拋了一塊碎銀子給夥子,抬腳走進去:“給我拿兩壇酒,再準備幾個下酒菜。”
“好嘞。”夥計忙去安排。
雖然過年期間春風樓歇業,但他們幾個無家可歸的還要在這裡生活,自然備足了食材。
不多時酒菜擺上桌,池燦打發夥計出去,自斟自飲起來。
夥計想了想,悄悄趕去冠軍侯府。
春風樓是邵明淵的產業,酒樓中不少夥計都是在戰場上受傷後退下來的,忠心自然沒得說。
聽了夥計稟報,邵明淵有些吃驚,回屋對喬昭道:“我去一趟春風樓。”
“這個時候春風樓不是歇業了?”
“拾曦過去了,一個人在喝悶酒,我去看看,中午不用等我吃飯了。”邵明淵低頭在喬昭額頭上落下一吻。
見他急著往外走,喬昭喊道:“庭泉,我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兒。”
邵明淵腳步一頓回轉過來,攬著喬昭問:“怎麽回事兒?”
“初一那天進宮朝賀,我發覺長容長公主有孕了。”
邵明淵表情瞬間有些精彩。
“本來想著這不是什麽能宣揚的事,我就沒對你說,以為太后與長公主定然不會留下這個孩子,現在看來,池大哥應該是知道了。”
“嗯,我先去看看拾曦。”邵明淵心中有了數,前往春風樓的路上心情頗為凝重。
來自關系最親近之人的傷害有多深,他深有體會。
邵明淵趕到時池燦已經喝光了一壇子酒。
半醉的人雙頰通紅似火,一雙眸子卻晶亮,見到邵明淵笑道:“你怎麽來了?”
邵明淵走過去,劈手奪過池燦手中酒碗放到一旁。
池燦挑眉看他:“幹什麽?”
“一個人喝酒多無趣。”邵明淵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又抓過酒壇滿上。
池燦眯眼看著邵明淵,好一會兒後笑了:“你知道了?黎三告訴你的?”
想了想,有點生氣。
“她告訴你,沒告訴我。”
是他母親懷孕了,又不是邵明淵的母親懷孕了!
邵明淵安撫道:“她本來也沒告訴我,猜到你知道了才對我說。”
“那她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是等著看我笑話?”
邵明淵無奈笑笑:“拾曦,你喝多了。她怎麽會看你笑話呢,她本來以為——”
“以為我不知道?”池燦笑容越發慘淡,“是啊,我就該不聞不問,偏偏犯賤去打聽!”
見他又要去端酒碗,邵明淵握住他手腕:“拾曦,
別喝了。”池燦努力睜著朦朧的眸子,眼角淚光閃過:“我母親要把孩子生下來。”
邵明淵張了張嘴,頭一次感到口拙,小心勸道:“長輩既然有了這個決定,你且看開些吧。”
他在北地多年,見慣了人們為了活下去那些放在太平盛地不可思議的言行,長容長公主決定生子的行為並不會讓他太吃驚。
“你以為我是為了她要把孩子生下來難受?”池燦嘴角掛著譏誚的笑意,酒意上湧有些支撐不住,雙手扶住桌面,埋頭好一會兒兒沒出聲。
邵明淵默默陪著。
“她怎麽能這樣想我呢?我會為了莫名其妙的面子無視她的安危?”含糊的聲音傳來,邵明淵看不到池燦的表情,只能從聲音中聽出悲涼的自嘲。
“在她心裡我到底算什麽?算什麽呢?”池燦終於抬起頭來,已是淚流滿面。
他的眼睛通紅,冰涼淚水滴落到修長手指上,指尖同樣是冰涼的,可這些都沒有心裡那麽冷。
“拾曦——”邵明淵重重拍了拍池燦肩頭。
“庭泉,你小時候, 一心以為靖安侯夫人是你親生母親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不存在就好了?”
邵明淵沉默了片刻,答道:“沒想過。”
池燦默默看著他。
邵明淵笑笑:“那時候,我隻想弄明白自己哪裡做得不好,是不是再努力些母親就會喜歡我了,然後努力著努力著就長大了。”
池燦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大口,因為喝得急,掩口咳嗽起來。
“希望她生個兒子,這樣我就徹底解脫了。”
這樣也好,他以後可以隻做他自己,從此不再有期盼和束縛。
慈寧宮中,楊太后聽了太醫的回稟內心卻是崩潰的。
“真的不能落胎?”一連問了三遍,楊太后才算是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見楊太后面如死灰的模樣,楊太醫小心翼翼道:“或許請眾太醫會診,能想出妥當的法子來……”
太醫署中他不是最擅長婦科的,因為是太后的本家才成了給太后請平安脈最多的禦醫。
“這怎麽行!”楊太后立刻否定了楊太醫的提議。
請太醫會診,那長容有孕的事豈不是人盡皆知了!
“你先退下吧,容哀家想想。”
楊太醫如蒙大赦,忙退了下去。
楊太后頭疼欲裂閉上眼睛。
長容腹中的野孩子是萬萬不能留的,不然生下來就成了皇家恥辱,將來甚至要在史冊上記上一筆。
“來喜。”楊太后豁然睜開眼睛,“宣冠軍侯夫人黎氏進宮來。”
喬昭接到來喜傳的口諭時並不覺得驚訝,從容道:“請公公稍後,容我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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