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昭不由握緊了水杯,平靜看著問話的男人。
她能明顯看得出對方的緊張。
“臘月裡不議親。”
邵明淵眼睛一亮:“來年春天怎麽樣?”
“我還未及笄,父母不一定會答應。”
一聽喬昭提到父母,邵明淵更緊張了,猶豫了一下問道:“昭昭,你覺得我剛才表現的怎麽樣?”
“嗯?”喬昭一時不知這話從何問起。
邵明淵搓了搓手:“就是……嶽母大人對我還滿意吧?”
喬昭直接把手帕砸在了男人臉上,嗔道:“要臉嗎?誰是你嶽母大人?”
知道何氏已走,邵明淵膽子立刻壯了起來,笑呵呵道:“誰是你的母親,誰便是我的嶽母大人。”
喬昭白他一眼。
邵明淵握住喬昭的手,察覺有些涼,用雙手攏著輕輕揉了揉:“昭昭,說真的,我剛剛表現還好吧?”
喬昭忍不住笑了:“我還以為你膽大包天呢,原來會怕我娘。”
“那當然,嶽母大人萬一不把你許配給我怎麽辦?”
喬昭歎口氣:“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問我,我哪裡知道該怎麽辦呀?”
邵明淵一聽就傻了,抬手揉揉臉,苦惱道:“你的意思是嶽母大人對我不滿意了?”
喬昭睇了他一眼:“要是你有個未及笄的女兒,有個膽大包天的小子看上她了,偷偷買下你家隔壁方便幽會,你會怎麽樣?”
將軍大人眼中殺機一閃,冷冷道:“我剝了那小子的皮!”
喬昭也不說話,就這麽看著愣住的男人笑。
邵明淵狠狠揉了一把臉:“完了!”
他鬱悶了片刻,掙扎道:“不過咱家隔壁是親王府,沒人買得起……”
冠軍侯府坐落在皇城附近,是天子禦賜府邸,代表了冠軍侯非同一般的榮光。
喬昭不再逗他:“行了,咱們的事明年再說吧,反正不急,你先把這本帳冊送過去,再有別的事隨時通知我。”
邵明淵接過帳冊,沒精打采。
誰說不急的?他已經二十一了!
娶了好幾年的媳婦成了個小姑娘,還要慢慢等她長大,個中滋味不足對外人道。
邵明淵把喬昭送到了大門口,抬手輕輕碰了一下她的面頰,溫聲叮囑道:“回去好好歇著,有事就讓晨光來隔壁找守宅子的親衛。”
“知道了,你快走吧,正事要緊。”
喬昭立在杏樹旁,看著男人利落翻身上馬消失在胡同口,這才轉身回到黎府。
邵明淵趕回刑部衙門時已經快要晌午,書房內的三位重臣皆無心吃飯,翹首以待等著他回來。
一見門口出現邵明淵的身影,三人立刻起身迎上去。
“怎麽樣了?”
邵明淵把散發著墨香的帳冊遞過去。
寇行則接過來翻開,端麗的小字躍然紙上。
寇行則不由看向邵明淵。
邵明淵面無表情立在一旁,臉上瞧不出任何端倪。
寇行則翻閱完,把帳冊遞給一旁的張寺卿。
張寺卿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一個人名道:“我記得這個人,一個小小的百戶能收受賄賂五百兩,實在令人觸目驚心!”
左都禦史也想了起來,笑道:“我對此人也有印象,當時張大人是一眼看到他的名字,才印象深刻的吧?”
帳冊上記錄的百戶與張寺卿同名,當時張寺卿就罵了聲晦氣,沒想到這時倒成了驗證帳冊對錯的關鍵。
“居然連名字記錄的頁碼與位置都一模一樣。侯爺,下官實在是有些好奇您這本帳冊是出自何人之手。”張寺卿歎服道。
邵明淵直言道:“帳冊出自何人之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解決了三位大人的麻煩。張寺卿,您說是嗎?”
張寺卿官場摸爬滾打多年,能混到大理寺卿的位置當然不簡單,聽出邵明淵語氣中的淡淡警告自是打消了追問的念頭。
管他什麽人默寫出來的帳冊,不耽誤他們查案才是最重要的。
“另一本帳冊我舅兄默寫出來了嗎?”
寇行則笑道:“那本帳冊要厚一些,墨兒應該快寫好了。”
話音才落,喬墨便從書房中走了出來。
他眉宇間難掩倦怠,神色卻淡然從容,把厚厚的帳冊雙手奉給寇行則:“寇尚書,您看一看。”
寇行則快速翻閱一遍,對其余兩人道:“那就請邢禦史來謄寫吧。”
二人齊齊點頭。
兩本帳冊到手,本以為這一道難關是過了,誰知到了邢禦史那裡卻出了問題。
“原先的帳冊丟了,讓我重新謄寫別人默寫出來的?”邢禦史面色嚴肅,連連搖頭,“這絕對不行!”
“怎麽不行啊?”張寺卿一臉詫異。
邢禦史正色道:“帳冊事關許多官員命運,怎麽能造假呢?”
“誰造假了?這兩本帳冊就是完全按照你寫的帳冊默寫出來的!”張寺卿抓狂道。
“證據呢?”邢禦史反問。
“證據?”
“是呀,下官現在也不記得兩本帳冊的內容了,如何能確定重新默寫的兩本帳冊沒有出錯?”
“這——”張寺卿被問得啞口無言,向左都禦史使了個眼色。
這可是你的屬下, 還是你來吧。
左都禦史清了清喉嚨,語氣親切道:“邢禦史,這兩本帳冊確實是按照你寫的帳冊默寫出來的,我們剛才已經驗證過了,沒有問題。皇上那邊還等著咱們的案子查出結果,你就盡快把帳冊重新謄寫一遍吧。”
邢禦史直愣愣問:“怎麽驗證?我是寫帳冊的人都無法確定兩本帳冊有沒有記錯,三位大人怎麽驗證?”
左都禦史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張寺卿衝左都禦史翻了個白眼,腹誹道:難怪別人都說都察院的人全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左都禦史面子有些掛不住,加重了語氣:“邢禦史,你若不謄寫帳冊,有沒有想過大家辛辛苦苦忙碌的一切都會白費了?那些令人憤怒的貪官汙吏會繼續逍遙法外?”
“這些道理下官都知道,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大人們看到的帳冊上一個個的名字關乎的是一家人甚至一族人的命運,如果下官謄寫了錯誤的帳冊,又和那些蠹蟲有什麽區別?”邢禦史擲地有聲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