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這一停頓,毫尖上的墨汁滴了下去,藍天低頭一瞧,白色的紙上開盛開了花朵。
藍天歎息,這張紙報廢了,收了起來丟進垃圾桶裡,神識一掃,看到敲門的人微愕。
這些天只有田香花過來串門,敲門的人正是她,樓裡其他軍嫂們沒來過,大家隻混個臉熟,突然上門來不太好。
不過田香花一般下午才過來,很少上午過來,莫非有什麽急事?
藍天擱下筆,走出來開門,“嫂子……”
“出大事了。”
藍天剛喊出“嫂子”兩字,田香花一口打斷了她的話,自己往屋裡走,還推搡著藍天進去。
上午九點過後,樓裡沒什麽人,有工作的工作去了,沒工作的帶娃娃去操場上玩耍,田香花的驚驚乍乍沒人見到,不然樓裡又得傳出什麽話來。
兩人去客廳坐,藍天給她倒杯茶,“嫂子,喝杯茶,有事慢慢說。”
田香花驚魂未定,坐下後半響末回神,呆呆地接過茶杯一口灌下。此茶有寧神靜心的作用,藍天特意給她準備的,喝了之後,田香花慢慢清醒,看著藍天一言不發,許久才悠悠歎息。
“藍天,你要有心理準備。”
“嘎登”一聲,藍天的心沉了下去,面上淡然,重新給田香花倒了杯茶,她自己也端著杯喝。
“嫂子,你說。”
“剛俺家那口子偷跑回來,讓俺告訴你,莫營長在團部被人抓走了,俺男人還說,讓你做好心理準備。”準備什麽她男人沒說。
“嫂子知道,我家軍華因為啥被抓。”亂了,亂了,全亂了,前世根本沒有這樣的事。
指尖一彈,屋裡布上了防護罩,防止兩人說的話隔牆有耳。
田香花又靠近點藍天,壓著嗓子眼低聲說,“聽俺男人說,部隊裡出了叛徒,莫營長跟蘇連長他們都抓走了,你當心點,上面肯定會有人來找你談話,我先找了。”
話落,田香花不知想到什麽,臉色蒼白,放下杯子,滿臉糾結,欲言又止。
“嫂子,有話您說。”藍天若有所思,抬眼之際瞅見她糾結萬分。
田香花想了會,還是咬牙說了出來,“這段日子俺暫時不來你家……”
藍天抿唇淡笑,田香花面含愧疚,“你別誤會,只是暫時,俺不是要跟你劃分區線……”
田香花有點失落詛喪,她男人只是個普通的軍人,她們家沒有靠山,上級不看重他,爬到營長的位置很不容易。
不像莫營長,實打實的戰功在那裡,團長又看重他,她男人每次提越莫營長,除了佩服還有羨慕,羨慕他能夠上戰功建功立業。
所以,她得為她男人打算,莫營長出了這樣的事,上面人肯定要來調查,她跟藍天來往過密,萬一扯上她男人,她們家完了。
“嫂子,你放心,我沒誤會,不管你什麽時候來,我都歡迎,因為我們是朋友。”田香花昌著牽連的風險給她通風報信,光這事已是天大的恩情,藍天記下了。
世上錦繡添花的多,雪中送碳的能有幾個,不背後落井下石就阿米陀佛了。
田香花就是不說,近段日子藍天也會讓她不要來,省得受到牽連,好人應該得到好報。
田香花笑顏逐開,藍天這人真的好,她不想失去這個朋友,“行,那我走嘍,你自己當心點。”
不過她得消除田香花這段記憶,端了茶幾上的茶給她,“嫂子,先了茶再走。”
送走了田香花,藍天沒了練字的興趣,坐藤椅裡,端著茶杯慢慢喝,琢磨剛知道的事。
判徒的事是不是子虛烏有暫且不論,要說莫軍華是判徒,藍天絕不相信的,團長肯定第一個反對,何況上面的人又不全是瞎子聾子,明晃晃的戰功擺在哪裡。
除非有人構陷他?
誰會構陷他?目的何在?
能夠構陷他的人,必定是跟他一起去了北方戰場,而且是他親近的人,才會知道他軍中戰略上的事。
他親近的人有很多,藍天想不出是誰,她跟蘇青他們接觸比較少,不了解他們之間的事,自然無從分析。
到底是誰乾的?
將前世的記憶翻出來,從頭到尾梳理一遍,沒找到什麽有用的信息,前世部隊根本沒有判徒的事發生。
莫軍華三十五六升遷的時候,倒是發生過一樁事,好像有人舉報他,舉報他什麽,藍天不清楚,莫軍華回來關在書房幾天幾夜,蘇青他們過來看他,無意聽到他在罵舉報的人,狼心狗肺,白眼狼,忘了當初莫軍華怎麽待他,要不然能有他現在的職位之類的話。
不知兩件事有沒有關連?
藍天慶幸她沒回家去,這事捅出來,跟莫軍華有關的人,肯定得查一遍,身為家屬她也少不了談話。
孫奶奶她們要知道這事,還不得氣暈過去,左鄰右舍知道後,背後指指點點少不了,還會孤立她們一家,孫奶奶也沒臉呆在這了。
藍天長歎,為什麽這些人放著好日子不過,盡弄些背後搞鬼的事。
想起莫軍華走的前一天,問她要真心丸,藍天眼中一亮,莫非真有叛徒?說不定莫軍華肯定知道誰是叛徒,不然不會跟她要真心丸。
藍天倒沒怎麽擔心莫軍華,以他的狡詐,肯定做了萬全的準備,不過時間長點,人受點罪。
…………
藍天猜的不錯,莫軍華被帶走,團長第一個不同意,莫軍華提交的材料太重要了,對他來說是個機會,搬到他家族政敵的機會。
誰也沒想到叛徒會是李宏,界河之役,莫軍華冒死從死人堆裡救回他,炮彈打過來的時候,趙利撲過來救他們倆,他沒什麽事,莫軍華後背被炮彈炸成重傷,趙利的腿斷了,腿裡全是炸彈的碎片,因為這條腿,人差點死了。
戰場上打出來的生死兄弟,北上他隻身冒險去救被困的莫軍華,大家肝膽相照,同生共死,誰也沒想到他包藏禍心,想置他們於死地。
從前線回來,半道上丁磊張田他們將人截住,秘密押回來連夜審問,李宏一開始反應激烈,言之鑿鑿說他是冤枉的,被人陷害的,大家都是生死兄弟,他的為人他們知道,千萬不要上了別人的當,壞了他們兄弟之間的情誼,如了敵人的意。
要不是證據確鑿,擺在眼前, 蘇青他們也想相信他是無辜的,丁磊張田懶得跟他廢話,將證據丟到他面前,李宏看完之後說了句,“無話可說”然後沉默不語。
團長親自審問,他突然反水,一口咬住這些事是莫軍華授意他做的,氣得團長當場掀了桌子,差點動手打他,還是丁磊在旁邊勸阻。
“為什麽?”莫軍華來了後,隻問了一句,之後一言不發看著他,看到李宏嘴唇乾裂,倒了杯水給他。
蘇青憤慨,叛徒給什麽水喝,渴死他都便宜他了。
李宏掃了眼審訊室裡,曾經生死與共的兄弟苦笑,什麽也沒說,端起茶杯一口喝乾。
等李宏喝完了,拿空杯子出去的莫軍華,臨走之際看他的目光太深沉太滲人了,一股寒氣竄遍了全身。
之後的事,是李宏一輩子的噩夢。
丁磊審出來的東西,太震了,也太驚悚了,出乎眾人的意料,牽扯的人太多,團長看完材料後,腿都是軟的,半天才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