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代,土地是公家的,山是公家的,土地種出來的糧食也是公家的。各家各戶的財產完全是透明的,家裡那點東西,村裡一清二楚。勞動力少的家庭,閉著嘴,勒著褲腰帶過日子。 養幾隻雞鴨,要背著村裡人,偷偷摸摸藏著掖著,被人發現,辛辛苦苦養的雞鴨,村裡沒收充公,誰讓你耗社會主義的羊毛;做點小生意,說是撬社會主義的牆角,在山裡開墾荒地種點糧食吧,說是侵佔社會主義財產。
一經發現,村長、村支部書記、大隊長一一上門上政治課,上到黨的政策,下到當年抗戰史……,再拔拉拔拉村裡祖宗十八代泥腿子的光榮事跡。
概括意思就是你的覺悟太低,擋不住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革命才剛結束,同志仍需要努力,不能脫離黨的領導,時刻要跟緊黨的腳步;時刻要自我反省,提高覺悟,決不能有資本主義的思想,拉低村裡高尚品格的水平。
八十年代初,國家頒布新政策,生產隊取消了,大隊解散了,土地實行自主製,由公家轉化為私人所有,國家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
有了土地,各家各戶的日子,悄然發生了變化。
眨了眨眼,藍天的記憶慢慢回籠,那段久遠的記憶湧了出來。
至今她記憶猶新,靠牆那邊的蚊帳,爛了兩個拳頭大的洞。那個年代,農村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有些家裡人口多的沒有蚊帳。這床蚊帳是奶奶她當年壓箱底的嫁妝,爺爺留給她唯一的東西,這麽多年奶奶一直舍不得用,一直壓在箱底。等她大了點跟奶奶分屋睡,奶奶拿出來給她用,拆了奶奶一件又舊又破穿不了的衣服縫補了那洞口。
灰撲撲的補丁有一尺來大,看著像兩個超大號的口袋,是她的秘密基地,逢年過節奶奶給她的壓歲錢跟糖果,她偷偷攢下來收藏在這裡,等過了年後再拿出來跟奶奶兩人慢慢吃。
流浪的那些年,鬧饑荒餓的實在受不了,看到什麽吃什麽,草根、樹葉、田雞、老鼠、連土都吃,藍天是餓怕了,手上稍微有點東西,不藏起來心裡沒底,總覺得很不安,有點余糧藏著心不慌,好似保住命了一樣,到現在還有藏東西的習慣。
藍天心慌慌的怕奶奶怪罪她,怕奶奶以為她手腳不乾淨,偷家裡的錢去買的糖果,遞給奶奶糖果時忐忑不安。
她記得那時候奶奶含著糖果笑眯了眼,眼眶濕濕的,摸著她的腦袋取笑她是小老鼠,並沒有怪罪她的意思,藍天才安心。祖孫兩人坐在院子裡,看著遠處峰巒疊嶂的山脈,藍天笑得牙眼彎彎,甜到了心裡,下定決心好好報答奶奶的養育之。
長大了一定要賺很多很多錢,買很多很多的糧食,養很多很多在豬,天天吃白米飯,餐餐吃豬肉,吃也吃不完。
是的,藍天不是本村人,六歲那年逃荒逃到這裡,幾天沒有吃喝,又渴又餓,餓暈倒在村口。做工回來的村民圍著她指指點點看熱鬧。這個年代沒幾戶家裡寬余,家家吃不飽,村民同情歸同情,可憐也隻是可憐歎氣,沒人給她一口吃喝。
還是後面回來的孫奶奶,見她可憐,動了惻隱之心,把她領回家給點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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