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西南,靡靡的小雨天是很冷的。但凡有一些淋到人身上,都能讓人體驗到那種冷到骨子裡的感覺。要是再起一陣風,更是要人命。
看著這些身著簡樸,雖然裡面穿著民團統一下發的春冬季校服,但外面的避雨工具卻簡單至極,都是各家自己帶的。也許是怕忤逆了將要到來的領導,也許是有人強製規定,沒有一個孩子打傘。站的遠遠的,張蜀生也能看到油布雨衣和蓑衣下面裹著的小身子,正在瑟瑟發抖,雨水已經打濕了他們的臉。
想到後世的時候,學生們總是在大冬天,雨天,甚至是雪天裡,列隊歡迎所謂的英明神武的領導們,張蜀生就覺得一股子火從腳竄到頭頂。
是,前世的自己,屁民一個,但如今,自己卻不能躲在遠處,看著孩子們受苦。領導何德何能?讓孩子們受這種苦?
他沒有選擇等待。等待那位可能即將就會出現的領導,他隻想早點過去,把那些已經冷得瑟瑟發抖的學生們送回家,換上一件乾淨的衣服,喝兩口薑湯。孩子們都是民族的未來,這些所謂的英明領導,如果連孩子們都要虐待,從而借此體現自己的官威的話,那他算什麽東西?
將手中的雨傘收起來,張蜀生一個人踩著泥濘的路大步走了過去。
“陸秘書,區長他……”茅雲先幾乎從未見過院長如此暴怒,生怕鬧出什麽大事來,一邊示意安全人員們跟上,一邊問張蜀生的貼身秘書陸允言。
“沒事的,放心吧。是他們做得太過分了。”
陸允言和茅雲先也打著雨傘,也跟了上去。
“同學們,這麽冷的雨天,誰讓你們站在這裡的?”張蜀生走到隊伍前,蹲在一個最小的學生面前,給他打上傘。小孩子還有些怕生,見張蜀生這個陌生人來了,有些害怕。“別怕,叔叔不是壞人。老師們不是教育你們要誠實嗎?告訴叔叔,是誰讓你們站在這裡淋雨的?”
“是柯老師讓我們站在這裡的。柯老師說有個很大的官要來我們學校參加校慶。”小孩子有些緊張地說道。
“你是幹什麽的?”
張蜀生還想再問,卻聽到一聲很不禮貌的喝問。抬起頭,看到校門口出來了幾個人,有幾個年齡稍大點的。當先一個是個面相市儈的年輕人疾步走過來。
“你是幹什麽的?”張蜀生也毫不客氣地回問道,已經很久沒人敢這樣和他說話了。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讓這名市儈的小年輕人感受到一絲不快,頓時臉一惱,“哼,我是學校後勤處主任,你是幹什麽的?我告訴你,別在這裡搗亂,快點讓開,領導們馬上就要到了。”
“柯,柯老師。”張蜀生面前的學生見了這個主任,有些緊張地低下頭,剛才自己和這個不認識的人說話,會不會被嚴厲的柯老師訓斥呢。
“嗯,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說話,知道嗎?”那個柯主任見學生懼怕他,心裡得意了一下,轉頭對張蜀生說道:“要看熱鬧站一邊去,別打擾我們學校歡迎韋副縣長。”
張蜀生心想,這還不是後面家大業大可以任人亂來的時代,如今自己不過是稍微有些家底。剛花點錢興科技辦教育,就遇到這樣的渣滓,看來肯定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
“你還好意思自稱老師,我問你,學生們這麽小,你憑什麽讓他們在這裡淋雨受凍?是誰給你的權利!淋壞了孩子,你負責得起嗎?”張蜀生怒氣衝衝地問道。
“淋點雨怎麽了?是淋點雨事大還是校慶的事情大?是受凍事情大,還是歡迎韋副縣長事大?”這個後勤部的柯主任看起來是個公關經驗很豐富的人,眼前這人雖然面相不凡,但絕不是什麽大官。整個縣上的大小官員,他差不多都認識,也不知道哪裡來個過路的,還管起學校的事情了。
這種口吻,怎麽聽起來那麽熟悉,張蜀生怒極而笑,是了,自己在後世的時候,也聽過類似的話。原本佔領整個東川地區後,對於轄區內可能出現的一些問題,他也有過心理準備,但沒想到剛剛啟動了組建東川政府的計劃,自己視察就遇到了這麽一出,而且還是在會澤,自己的大本營,這個最先組建新政府之一的縣城。
“茅雲先,你讓他們過來,把孩子們先送回家去。”張蜀生都懶得理睬這個一臉市儈,滿心等著巴結那位副縣長的柯主任,直接叫茅雲先將安全人員叫過來。讓孩子們先回去換衣服,喝點薑湯驅寒。
“幹什麽?你以為你是誰呀?我是這個學校的老師,校慶工作是由我負責的,我沒說話,誰也不許走。”柯主任嗓門一大,校門口打著傘的幾個老師就被引過來了。
“柯老師,發生了什麽事?”一個明顯是學校領導的人皺了皺眉問道。會澤小學校是一所擁有好幾百人學生的大型小學,教職員工配置較多,相應的教師選聘條件也是很嚴格的,可以說,每一個任課教師和學校管理者,都是民團親自審核通過的,待遇也很好。除了一部分是畢業於民團體系內的學校,還有原來縣城學校留用的老師,和其他地方來應聘的新老師。
“李副校長。”柯姓主任見來人臉色不太好,陪笑道,“這個人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過來就讓學生們回家去,真是莫名其妙。”
“我看你才是莫名其妙。大雨天的,讓孩子們站在這裡淋雨受凍。哼,這位先生說的很正確,馬上給我讓孩子們回家去換乾淨衣服。”
李副校長顯然不認識張蜀生,他把手中的傘遞給旁邊一個女孩子。學校工作太重了。校長又去小青山開會了,臨走把籌備校慶的事情交給了這個柯主任,這個自己很不喜歡的年輕人。這幾天校慶和教學的事情一大堆,他也忙不過來,也不知道這個柯主任搞了些什麽事情,直到剛才他看到孩子們淋雨這一幕,心頭才起了怒意,和其他幾個老師一起走了過來。
“柯主任,你這樣做就不對了,孩子們身體最重要,你這樣虐待孩子。搞特權主義,已經是完全違背了區政府的教育政策和政治方針。等校長回來,我立刻就建議校長開除你的職務。”
過來的幾個老師也是一臉怒意,原本這個柯主任通知大家韋副縣長快到了,他們才一起出學校準備簡單迎接一下,根本沒想事情搞得這麽嚴重,更沒想到就碰到了這一幕。最尷尬的是,自己這些學校的老師沒有發現,反而讓外人先來說道理,丟人丟理又丟臉。
幾個老師都不約而同地把傘給了孩子們,讓大家先站在一起,然後就準備送回家去換衣服。
“馬主任,您是政教處主任,懂的大道理比我多。我柯明暉什麽都不懂,但卻會做事。學校的教學樓,東歪西倒的,是誰三番五次跑縣上拉來了改建款?食堂太小,坐不下那麽多學生,是誰去縣政府跑了十幾趟,才修了個大食堂?學校缺少體育用品,是誰去和那些商會拉助學經費,添購器材的?”這個柯主任見幾個學校領導和外人站在一起,一致反對自己,臉上掛不住了,“韋副縣長來視察,參見我們學校的校慶。難道不應該隆重接待?萬一怠慢了韋副縣長,不說得罪他,就是以後辦事的時候,他少點一次頭,難道不是學校的損失?”
東川區政府建立以前,民團的各項支出也是極其龐大的,會澤縣城雖然離小青山近,各項政策和民團投入力度要大一些,但也是一步步來的。張蜀生也沒辦法一次性給所有地方的學校全部修的盡善盡美。
“柯主任,你負責的是後勤,為學校辦了很多實事,這個我也是肯定的。但是。一味的標新立異,以學生的身體和尊嚴為代價,在公務公事上投機取巧,這不但是嚴重違背區政府精神,也是為人所不齒的。而且,我相信韋副縣長也不是喜歡形式主義的人,他來了也肯定會發火。現在我做主,讓孩子們先回去。”
李副校長見張蜀生衣著不俗,轉而對他說:“這位先生,我們學校這次確實做得不對,我代表小學校向你表個態,以後絕對不會發生類似的事情。”
然而,張蜀生卻沒回話,因為安全人員們已經過來了。這些雖然穿著普通,卻步伐矯健,眼神如隼的年輕人,讓在場的人都感覺到一股壓力。
“把棉衣先給孩子們披上,先不送回去,我要在這裡等等那位韋副縣長。”
張蜀生改變了主意,命令十幾個安全人員先將孩子們聚攏在一起,給他們打上雨傘,披上剛才接到茅雲先通知後緊急湊來的棉衣,算是沒再讓孩子們淋著雨受著凍。
“韋副縣長來了!”
這時候,有人看到遠處有兩人打著雨傘朝這邊走過來,便一眼認出了是會澤縣的韋副縣長。
兩人走到面前的時候,站在後面的張蜀生才看清楚,這個韋副縣長,他卻是認識的。
兩人身上都披著雨衣,打著傘,穿著一雙梨樹坪產的塑料底的回力牌鞋,上面也沾滿了泥漿,甚至褲腿上都沾了很多。前面的是韋副縣長,後面那個是秘書。
“李副校長,這是怎麽回事?”這名韋副縣長看起來頭腦也不昏聵,看到孩子們站在那裡手裡拿著野花,再看看校門上的橫幅,已經明白了一切,他當官以來,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形式主義。
一張臉頓時就拉下來了,剛準備再問,卻忽然看到了人群後的那個人,頓時臉色大變,複雜的神情中,顯露出羞愧,悔恨,內疚,驚怕……整個人臉色看起來極差。
“歡迎韋副縣長,這裡發生了點小事,韋副縣長還是先進學校去……”柯主任見韋副縣長來了,扔下一堆人,笑著準備上前去握手的時候,卻見韋副縣長絲毫無視自己,直接從自己面前走過,走到了那個搗亂的年輕人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完全不顧地上的泥淖,直接跪在了泥水漿裡。
“韋三才有負區長厚望。”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韋副縣長就那麽跪在泥漿中,淋著雨,頭完全磕在了地上,也不起身來。
區長?難道眼前這個人是東川區的區長?
會澤小學校一群老師頓時驚呆了,再看看旁邊那些面色神俊的年輕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很像傳說中的警衛員們。那位一臉正氣的年輕人,難道真的是大名鼎鼎的東川區區長張蜀生?
張蜀生也不管地上的韋三才,回身對茅雲先說道:“你讓人去把縣政府的人都叫來,就是病的快死了的,也給我抬過來。”
說完也不管那一群手足無措的人,張蜀生徑直走到學生們面前。
“同學們,我就是張蜀生,東川區的區長。或許你們都從課本上看到過我,我就是三年級思想課課本上,第十二課《我們為什麽讀書》裡面那個胡子長鼻子大拿著課本的人,是不是覺得不太像?”張蜀生打趣的說道,當時因為課本都是新編的,教材組的人將自己的形象畫了進去,作為思想課課本上的插圖。
“挺像的。”
“鼻子像。”
“眼睛也像。”
“剛才我也覺得挺像的,就是怕認錯了。”
……
孩子們見張蜀生說話非常和氣,又覺得他和課本上那個插圖裡拿著書講課的人很像,也就爭先恐後地發言,都很激動。
孩子們裹著厚棉衣,打著傘,張蜀生站在雨中,點點頭說:“今天天氣太冷了,還下著雨。你們也淋壞了。我就不多說了。或許你們有人還能記得《我們為什麽讀書》這一課裡面的內容。我希望你們永遠記住,在這個悲慘窮苦的時代,為了民族的未來,你們既要愛惜身體努力學習,更要活得有尊嚴。以後如果你們再遇到這樣的事情,我準許你們說不。你們是民族的未來,沒有任何人有權利去踐踏你們的尊嚴。也沒有任何所謂的領導和官員能夠把你們當做他們權力供桌上的供品。好了,現在讓這些叔叔們送你們回家。”
張蜀生沒有讓孩子們留下,給那些所謂的會澤縣官員們看,孩子們最重要。
當會澤縣縣長徐劍明接到通知,說是區長張蜀生在會澤小學門口大發雷霆的事情後,整個人都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留學海外三年,歸國後經過一年多的鍛煉後,他被委以重任,沒想到自己竭盡全力地管理整個會澤縣,還是出了這檔子事情。和那位副縣長韋三才的心情有些類似,那一瞬間,他隻覺得手腳冰涼。
將縣政府的人一起叫上,又通知了縣警察局的人,這才火急火燎地趕往會澤小學校。
半個小時後的會澤小學校門口,已經來了很多人,除了遠處看熱鬧的群眾外,小學校的管理者們站左邊,縣政府的人站右邊,中間跪的是韋三才和徐劍明。
雖然不知道自己這位副縣長為什麽跪在那裡,但徐劍明來的時候已經知道了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見韋三才下跪,他也覺得心裡非常愧對區長,愧對這位自己的啟蒙老師,當場就跟著跪在了中間。
張蜀生站在校門前,望著這一大片的人,沉聲道:“今天原本是會澤小學的校慶,原本應該是學生們和老師們一起載歌載舞慶祝的日子,沒想到卻出現了這麽一件性質及其惡劣的事情。我也不多說什麽大道理,會澤縣政府是東川區最先組建的縣政府之一,我想你們中相當一部分人都是接受過我們民團自己的系統教育的。
就為了迎接一個副縣長,就讓孩子們淋雨受凍。這是踐踏學生的尊嚴,這是用侮辱學生的人格作為代價去逢迎領導。
這就是你們治理會澤,管理會澤的成果?
或許你們說這不是韋副縣長的責任,這不是你們的責任。但是,讓這個不學無術,只會鑽營的柯明暉成為了小學的後勤部主任,又是誰的責任呢?我不管他是校長保薦的也好,是有心為學校做事也好,我對他的印象都是極其惡劣的。我希望通過今天的事情,以後的人事審核上面,要更全面更細致。
處罰的問題先不說,今天你們都給我在這裡站好了,學生中午放學的時候,你們才可以離開。現在離中午放學還有兩個小時,我要讓你們體驗一下這種淋雨受凍的特別感覺。”
說完,張蜀生也不想聽他們的解釋,更不想多說,直接叫來茅雲先:“你讓縣城的衛戍部隊派來一個排,這些人誰要是站不穩了,給我架著他也要站完兩個小時。另外讓隨行的記者將照片拍下來,回去後發到東川日報上面,做一個全版的報道,這種歪風,以後絕對不能再吹下去。”
吩咐完後,張蜀生和陸允言一起,扔下這一大幫子人,進去看學生們了。不論是官員也好,老師也好,今天這個教訓是必須給的。
學生們早上是有課的,張蜀生沒有打擾他們,只是在窗戶邊看了看學生們,孩子們都在認真的學習著,絲毫不知道學校門口發生的事情。學習時間對於他們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寶貴的。校慶是放到課余時間的,時間並不長,只是幾個小節目就結束了。
放學以後,張蜀生又到食堂看了看,孩子們依然可以享有每天中午由學校提供的免費午餐,一個孩子可以打三樣菜,一葷兩素,米飯饅頭和菜一樣管飽。
看到孩子們吃的開開心心,狼吞虎咽的樣子,他終於笑了,飯菜的味道不錯,他和陸允言的午飯就是和孩子們一起吃的。這些年投了這麽多錢到教育上面,也算沒讓他失望。畢竟,這個學校可是有著一個柯主任當後勤主任,幸好他還沒敢克扣孩子們的生活費。
走出校門的時候,張蜀生看到所有人依然站在那裡,縣裡面的人和學校的管理者們沒有一個人敢離開,有的人渾身發軟,但依舊由戰士們扶著站在那裡。要知道,雖然學校的管理者有些是外面來的人,但縣政府的人,卻全是民團自己培養出來的。
張蜀生在,誰敢走?
“多余的話我不說了,大家都回去吧,希望這次教訓能讓你們記住一輩子。”
“是!”
在場的人也不敢多說什麽,各自逐漸散去,身體弱一點的,走路幾下就歪倒了,還得讓衛戍部隊的士兵送回去,這幾個小時站的可真是夠味道,一輩子都忘不了。
韋三才和徐劍明卻沒有離開。
“你們想跪到什麽時候。”嚴格的說起來,這件事情其實不是韋三才和徐劍明的本意導致的,但卻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老師,學生無能,讓老師失望了。”徐劍明磕頭說道。這個時期的中國,尊師重道,尤其是張蜀生,對於徐劍明來說,既是啟蒙老師,又是從小對他就影響巨大的人,還承蒙老師恩德,留學海外。可以說,他從上學起,就是受張蜀生教誨,吃張蜀生提供的飯,穿老師提供的衣服,上著張蜀生提供的免費學校,一直到留學歸來。他可是和朱子健一起出去的那一批人,也是老資格了。
“回去寫一份檢討書給我,等候處分通知吧。”
“是,老師!學生甘願領受任何處分。”徐劍明也不敢叫一旁的韋三才,一個人艱難的爬起來,跌倒了一次,卻推卻了士兵的好意,不讓人扶,自己一個人蹣跚地走了。處分他也不怕,反而覺得心裡愧疚的發痛。
韋三才跪在那裡,直到四周都沒人,甚至連陸允言都已經走遠了,他才哭著說道:“院長,學生有罪!”
說完,拿出一支手槍,就要頂上自己的太陽穴。東川區政府的規定,縣政府領頭的官員,這時候是可以配槍的。
旁邊的士兵一看,大吃一驚,正要舉槍瞄準射擊,卻被張蜀生攔下了。
“如果你死了,我就沒有機會看到你改過自新了。”
“院長,學生愧對院長厚望!!實在無顏活下去。”
張蜀生拍拍他的肩膀,扶起他,“既然是我的學生,就要好好證明給我看。回去等候處分通知吧,昂起頭,該你的過錯,勇敢的承擔,該你的工作,還是要去做。”
“是,院長,學生記下了。如果他日學生再讓老師失望,一定自戕在老師面前謝罪。”韋三才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蹣跚著離去。
張蜀生目送著這個孤兒院出身的學生離去,知道這件事對他打擊很大,如果他能借此上進,那以後是個人才。如果他就此自責下去,也就毀了。
他其實挺理解自己的學生,剛踏入官場,萬事開頭難,這個韋三才還是和離開孤兒院的時候一樣優秀。身為副縣長,他能在稀泥滿地的雨天穿著膠鞋,隻帶個秘書來參加小學校的校慶,說明他很重視教育,不喜歡形式主義。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不狡辯,不解釋,不為今天的一切辯解任何東西,只是默默地自責,承擔著這份必須有人承擔的責任。這說明他對自己這個院長,有著近乎對生命一樣的追崇。
他寧願受委屈,也不想讓自己這個院長失望。孤兒院出來的人,都是好樣的!!
他其實很想誇他幾句,也不處分他,但他沒有辦法,有些事情,不能簡單的心軟。就算自己是小題大做,但也是為了樹立風氣。要知道,千裡之堤潰於蟻穴,小問題往往會發展成為大問題。
他已經決定,每個學校都要設置由政府派出的督學專員,並且實行輪調制度。這件事情反映的問題很多,目前來看,都是屬於下面做事上面不知道,而上面也沒有預見這些事情的能力所導致的。
治標不如治本,督學專員將會起到一種糾正不良風氣, 監督政策執行力度的作用。教育是一個民族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一旦教育失敗,自己將來做得再多,都將是徒勞無功。
韋三才走到遠處,回頭望了望雨中的那個身影,不知不覺中,男兒血淚早已混雜著雨水淌了下來。今天的事情,他一點也不怪院長,他甚至覺得,院長依然是心目中神一樣的存在。
不論處分如何,他都將更拚命的工作,他要證明自己,就算是累死,也絕對不會再讓院長失望。
“韋副縣長,你為什麽不解釋?其實,你並沒有犯什麽大錯誤。”旁邊的秘書在遠處看到了一切,這個剛從西南大學畢業的學生,很難想象因為一點工作沒做好,平日裡拚死拚活地工作,愛民如子,勤儉節約,廉潔奉公的副縣長居然要當場自殺……
韋三才拍拍這個小秘書的肩膀,搖搖頭,“你永遠不會懂的。”
他超過小秘書,一邊大步向前走,腦海中一邊閃過那些讓他一輩子也難以抹去的畫面:一個犯錯的少年,因為雙手受傷完不成訓練,也沒有飯吃。一個20多歲的人,和藹如父親,端著碗,親自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