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針結束的吳竟讓清露再次查看,清露回來報:“血出的少了些,但仍未止住!”
吳竟道:“用艾草熏半個時辰如何?……”他卻是在問許慎。
許慎遲疑道:“皇后向來不能熏艾,熏了之後卻會嘔吐……”
吳竟噗通向皇帝一跪,“臣冒失……”
“吳太醫起來,朕沒怪你!皇后不能熏艾之事連朕也不知道……”說著眼光複雜的看了許慎一眼,許慎卻像沒有發現一般,靜靜道:“不如去熬陳年桂圓乾和紅參湯來,若能先喝上幾口,再進湯藥會好一些!”
“去熬!”皇帝的回答簡單。
“許醫生那道方子,不知能否讓老朽看一看?”
許慎將留底的藥方遞給他,他看了先是吃驚,然後露出困惑之色,隨後又頻頻點頭。
“吳太醫,這方子如何?”皇帝問。
“回皇上,這方子確實高明!用藥來神之處就在藥品的配伍和用量上,這位許大夫用藥極為靈活,恕臣直言,第一眼看時嚇了臣一跳!臣確實不敢這樣用,再細細一想,方覺得雖險卻奇!”
心裡卻想著,不知這個許醫生願不願意到太醫院來?自己也老了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接任者,此人的醫術遠高於自己,有了他,皇帝必定肯放自己回去了。
許慎站在六棱花窗下的茶幾旁等著湯藥,皇帝踱到他面前,“她究竟怎樣?為何還沒有醒過來?”
這情景何其熟悉,時光仿佛一下子回到十幾年前的仲夏夜,兩人在一個茉莉飄香滿天繁星的小院裡有過一場並不算促心的交談,只是那時的斯宸還是三殿下,許慎卻還是許慎。
“她其實醒了……”許慎低聲道,慢慢抬起有些棕藍色的眼睛,她為什麽有些灰心,是不想面對什麽嗎?故而不願睜開眼睛。
斯宸正欲前往床邊。
“如果我是陛下,此刻就不去叫醒她!”
皇帝猛的收住腳,回過身。
“好!朕聽你的”
“究竟發生了什麽?彤……皇后會弄成這般情形?”
當年的彤妹妹已經是皇后,許慎及時改了口。
皇帝眼光寒切,簡短說了事情的經過,忽然又道:“可否請你一會兒去看看宣瀚?他那個怪病折磨了彤兒十六年了!到底還會不會好也沒有人知道!”
“現在便可以去,不知殿下離的可遠?”
“不遠,就在配殿……”
皇帝親自帶著許慎去往配殿的路上,宣瀚剛喝了安神湯藥入睡,宣浚則悄悄關了寢殿的門走出來,忽而瞥見一個格外細長的人影投在地上,一雙頭有些尖鑲著松石的靴子。
“你不會是來探病的吧?”宣浚淡淡道,頭也不回的向一旁的遊廊走去,那裡有個地上用鵝卵石鋪出多彩雙菱格紋的小院子,太湖石假山旁幾叢竹枝十分入畫,再往西去有個大院子。鳳儀宮經過幾次修整,刻意去掉了皇家的威霸之氣,改得玲瓏有蘊,充滿人情味,完全是因為父皇對母后疼愛之故。
跟在他身後的人影犀利道:“病?大殿下何時身上不帶病過?還用特地來看?”
“雖然這樣鬧的雞飛狗跳也曾有過,但今日我看他那樣子,好像,是真的痛苦!真的……”宣浚微鎖著眉頭看了宣渤一眼。
“痛苦?是他把所有人弄的都很苦吧?”
“皇后娘娘氣壞了?”
“是,方才我不在正殿,兄長這裡也需要人,我這就要去看看的!”
“你呢?要去嗎?”
“哼!殿門都是鎖著的,這是想讓我進去的樣子?這宮裡雖大,路也寬,可是我宣渤能隨便走的卻也不多!”
“你想多了!吉妃娘娘不就想去哪兒就去哪,誰還攔過她?”
“她是她!我是我!她那般馴服忠誠的,自然沒人疑她!”
“難道你不馴服忠誠?”宣浚反問,溫和的眸子刹那間射出有火彩的精芒,但隻一瞬便收斂了去。
“你呢,難道真的甘心馴服忠誠?”宣渤湊近他鼻尖幾乎碰到他的臉頰。
宣浚靜靜看著他,不說話。
“他,是是是!皇長子!不就居一個長字?將來就鐵定要做太子!皇上?你告訴我,他哪有半點德行?你也是嫡子,不就晚生了幾年,怎麽皇上皇后都像看不見似的,我就不信了,你能甘心!”
“你話太多了!”宣浚轉身離開。
“你別裝的沒事一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憋屈!這宮裡人人都圍著他轉,他只要不犯病就是個菩薩了,犯了病誰腿腳慢一點沒顧上也是死罪!這他媽算什麽?以後他真做了皇上,這滿朝文武大臣也得這樣?言官禦史呢,還讓不讓人說話……”
“等他病好了就不會了!再說,你不想管他也可以不管,沒有人強迫你!”宣浚靜靜道。
“若是永遠好不了呢?乾脆,不如好好的刺激刺激?”
宣浚倏然回頭指著宣渤的鼻子“你若只是像小時候那樣和他搗亂也就算了,但你若害他……”
宣渤狹長的眼睛狡黠一笑“我先害了他, 再被你發現,你可就立了功了,兩個障礙都除掉了,你,就可以當太子了!”
“我奉勸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耐心!我不會允許你害他!我想要的東西必取之正道!也不會聽他人唆使,還有,我決不會奪取大皇兄的東西……你知道嗎?你放的那個尼加提又在行凶了!是大皇兄帶了人暫時拘了他,你同他做對也要有點分寸,不能禍及京城的百姓!”
宣渤跳腳叫道:“誰要他管!好像天底下只有他一人抓得住尼加提似的!我他媽要想捉他,就跟貓捉耗子一樣!……哎?他還有心思管這檔子事?他不是忙著勾搭那個美貌的小鎖匠嗎?”
“鎖匠?哦,那位小姐已經送出宮去了……”宣浚道。
想到亭歡,宣渤心裡忽然起了一種奇異的感覺,像春日裡湖面上風吹起的波紋,那個小鎖匠,似乎是宣瀚想要的,那麽,最好不要讓他得到!如果她成為了自己的,宣瀚會不會大大發狂呢?呵呵……想想都覺得過癮。
看著忽然走神的宣渤,宣浚也無心與他多說,轉身便向正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