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已走到內院門口了,聽見這話又折回來,本來想跪的,想起酥姬說的話,變為深深一福。
“公子的大恩翠花沒法子報答,總不過是每時每日在心裡向菩薩禱告,求她保佑公子事事平安吧!”
楊公子隻擺了擺手。
“謝謝楊公子!”亭歡畢竟是感激的,要不是官役帶走了崔石,還不知要鬧到什麽地步呢。
“不用謝,舉手之勞……”亭歡想,還是官家少爺好啊,隨隨便便就能找人來收拾爛攤子,還說的這麽輕描淡寫,跟喝了一口茶一般。
“公子今日到訪可是有事?”
“是啊!是要定做一套共三件鎖!”
“楊公子請裡面坐著慢慢講吧!這裡好讓夥計收拾起來……”酥姬笑道。
“多謝南宮夫人……”楊勳的儒雅似春風拂面,倒讓亭歡想起三殿下來……想起了老三,不由得想起老大,心裡沒來由的一緊,身上一涼,她立刻搖搖頭對自己說,忘了,快忘了吧!他殺傷力太大,連想到都讓人這般不舒服。
客廳裡千春端出紅茶來,楊勳入座後拿起來隻淺淺啜飲了一口,便驚訝道:“這茶好!倒不曾喝過呢,請問是什麽品種?”千春豎起茶盤靠在身側道。
“回公子,就是尋常的滇紅,只不過加了佛手柑和一粒青梅乾一起烹煮後,有了些混合的香氣。”楊勳心喜她的文雅道:“多謝姑娘賜教!想必是夫人小姐調教的好,便是公府王府裡能烹出這樣好茶的也不多……”
千春紅了臉退下。
心想,楊公子誇人也叫人舒服,唉,那大殿下怎麽不似這樣的脾氣,像塊暴碳……
亭歡笑著道:“公子謬讚了,她自小跟著不一般的主子學到很多,說來慚愧,到了我這裡還沒有什麽好好的東西可以教她呢!”
楊勳笑道:“南宮小姐過謙了……”
他便是喜歡這樣的,一點都不拿著,有一說一,落落大方,還這麽美麗出群。比之思鈺表妹和袁閣老家的袁之珮都強多了!也不知道將來誰是那個有福氣的人?這樣想著,心裡竟然有些酸楚起來。
“我要送一位同窗好友一套黃花梨書箱,摞起來有三層,箱子已經叫人做好了,最遲後兒就能送過來,今兒想請南宮小姐想想,做個什麽樣子的鎖面?”
“那就要看此人的性格、身份、趣味及志向了,這個公子應當了解,不妨說來聽聽呢……”
楊勳道:“是個愛書之人,性格有些狂傲,但品味是極高的”
“那便做些博古紋如何?尋常的人物和典故他未必看得上吧?”楊勳笑道:“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南宮……”
“不知……方不方便問問小姐的閨名,呃,你我平輩,小生單名一個勳字,這樣稱呼起來也……也”說著說著就卡住了,眼睛亮閃閃的,面色也有點紅。
一旁的酥姬笑著上樓去了,若不是有其他重要的緣故,其實這楊公子倒是個很不錯的孩子!哎,造化啊,都是!
亭歡大方道:“我叫亭歡,告訴公子也並無不妥”
“亭歡?”楊勳重複了一遍,好一個清爽的名字!
兩人翻了些古籍圖本,終於敲定了鎖的圖案,最終選了看似並不繁複花俏的雲雷紋,取其高潔賢古之意,線條簡練不拖泥帶水,楊勳一看便拍手稱妙!定了日子交了訂金後,楊勳才愉快的告別。
很快,亭歡在平實忙碌的日子悄悄迎來了在京城的第一個春節。
臘月二十五,一屋子人張羅著剪窗花掃房梁,喜氣盈盈。
自從楊勳幫著翠花嫂徹底解決了崔石的騷擾之後,話說沒幾日後,楊勳果真送來了崔石寫的“放妻書”,翠花一看那鬼畫符的字跡就立刻斷言:正是那個王八蛋寫的!此後,她便迅速的恢復了活力,整日裡帶著爽朗的笑聲和紅潤的臉龐,原本那副灰頭土臉的樣子哪裡還見得到,變成一個整潔愉快的婦人。
也不知什麽時候起,酥姬發現廣安對她格外的照應,凡是重活,要搬搬爬爬的統統會主動接過來,有一次他外出送貨,居然單獨給她捎了一塊衣料回來,翠花要給他錢也不肯收,鬧的兩人都紅了臉,原以為要別扭個幾日,誰知第二日翠花就給他的面碗裡加了高高的紅燒肉,他喜滋滋的吃掉了。
酥姬便私底下去打聽了一下廣安的情況,原來他已經三十四了,早些年成過家的,媳婦病死的,不曾留下一男半女。翠花今年二十六歲,差八歲屬相三合!合適得不能再合適了!
既然有了這個打算,少不得要同亭歡商量的,小丫頭一聽就高興起來,拍著手道:“好!好,我去問翠花嫂子,你去問廣安叔,只要他們兩同意便找個日子辦喜事!”
說乾就乾,母女兩下床披衣躋鞋,一同下了樓,一個朝東一個朝西。
“翠花此刻定然在洗碗,你直接去廚房找她!”亭歡點頭,穿過走廊的耳門向廚房走去。
酥姬這裡敲了敲門,裡面廣安正自己綴鈕子呢,穿個線就著油燈前前後後的瞄著,大半天也沒戳進去一針,看見酥姬進來一愣,差點扎到自己的手。
酥姬一看這情形,越發堅定了要說好這趟媒的決心!
“廣安還沒歇著呢?這鈕子為何不叫人幫忙弄弄?”
他笑一笑解釋道:“衣裳已經是千春幾個做的了,鈕子就不好意思再找她!”
酥姬上下打量他,個頭大,樣貌周正,當然最重要的是可靠!
“廣安覺得翠花這人怎麽樣?”
他突然卡住了,眼睛遊移一下躲開酥姬的注視,但是,臉上分明的暖意哪裡逃得過酥姬的眼睛,“她啊?她晌快能乾的很呢!”
雙手不自覺的攪了一下。
“如今她也是個自由的人了!廣安替她高興嗎?”
“高興,她正該離開那個拖累她的”
“那你呢?想不想和她彼此照應一下?”
“啊?”廣安的臉頓時通紅,手裡的衣裳也掉了。
“那,我的話,我,我她興許看不上吧?她其實還年輕呢,運氣好的話還能遇見更,更好的吧?”話雖這樣說,眼裡卻浮出了幾分期待和慌亂。(83中文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