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宣瀚和亭歡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福心卻有一種不便說出口的預感,今日碰見的宣湚,會不會和此事有關?盡管他一貫以閑散宗室的姿態混跡在京郊,盡管他看上去溫和無害,盡管他的口碑一直都還不錯,盡管他從不過問政事,盡管他長久的淡出皇帝的視線,盡管他各項資源都算不上齊備!
但是他是安親王斯震和郭令芬的兒子!就憑這一點,就永遠無法令人真正放心!
安親王斯震是皇上的親哥哥,郭令芬是皇后郭令彤的堂姊,也是自己的姑姑。
十五年前安親王勾結煊赫一時的慕容相府集結成鯤鵬軍,並聯絡陸塵驍帶領的奔宵軍犯上謀逆,劫持了當時懷有身孕的皇后妄圖強逼皇帝退位,當被脅迫的皇后站上城樓之時,成英候世子蔣鳳雛豢養的大雕突然從天而降,救走了皇后,城樓下盤踞的二十幾萬打敗了鯤鵬叛軍的東海軍閃電攻城,活捉了親王側妃郭令芬,安親王則以一把彎形寶匕自刎,郭令芬則囚於死牢,終身不得釋放。
但是外界均不知郭令芬還活著。
安親王的封號爵位均被褫奪,兒子宣湚當時尚不滿兩歲,經皇后和皇后二兄長郭令州再三懇求,皇帝法外開恩,命安親王的生母也就是宣湚的祖母恪太妃將其帶回豐縣養育,並敕稱無詔不得返回京城!
直到前年宣湚的外祖父郭祥理去世,皇帝允許他回郭府奔喪,才算取消了這個敕令,因而今早才會在景福源碰見他。
恪太妃還育有一子,便是先皇的幼子濟親王斯桓也是皇帝的幼弟。宣湚便在小叔叔的余蔭下長大,斯桓僅比他大了幾歲,且性格軟弱無能,恪太妃去世後宣湚也沒有了管束之人,到底長成了什麽樣子也不得而知。
不過,他父母都是野心勃勃且擅專權謀之人,他的身體裡流淌的是一樣的血!
福心覺得,宣湚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城裡,尤其在出了許慎這件事以後。
宣瀚親自將亭歡送到鹹寧宮,自己則去鳳儀宮看望皇后,順便告訴清露嬤嬤過去這一天發生的事情,亭歡一進入望雪閣,就看見在門口盤桓的千春。
“小姐,你總算回來了,找到了嗎?”她左右看看無人,壓低喉嚨問。
亭歡朝她點點頭,主仆兩忙往屋子裡跑,才走了幾步就聽見一個雌雞嗓聲在身後響起“亭歡這是到哪兒去了?怎麽才回來呀?”
一轉頭就被映入眼簾的這張臉嚇了一跳!
“娘娘!”亭歡福了福,千春也跟著一福。
只見吉妃一張長臉上畫了兩塊杏色腮紅,大紅的口紅塗得一張嘴觸目驚心,眉毛畫的是又長又彎的柳葉眉,居然還貼了梨花形的花佃在額頭上,一身金色底子織滿了粉紅粉藍果綠牡丹花的廣袖袍子,滿頭插了掩鬢,分心和梳篦,還有一個彩鳳紅藍寶步搖,手裡拿一把金箔香扇,和戲台上演貴妃醉酒的優伶有八方神似。
看見驚訝的亭歡,她半側過臉一笑道:“怎麽了?覺不覺得我現在很有女人味?”
“嗯”亭歡只能點頭,難道說她更有男人味嗎?只是,穿成這樣在宮裡晃好嗎?皇帝要是看見了會不會嚇得掉頭就走呢?
“你上哪兒去了?我昨天就來找你了”
“我,我……”亭歡並沒有和宣瀚商量好要怎麽面對別人的詢問。
“什麽我啊我的,你不是該稱奴婢的嗎?當年我入宮一直不會稱臣妾,還被太后罰了呢?你要這麽不懂規矩,我也可以罰你!”
亭歡和千春面面相覷,吉妃這是怎麽了?就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不但講話的語氣變了,穿著打扮也變了,就連性格也變了……
亭歡隻皺眉站著,她才不會屈尊稱奴呢…
“你三日後的晚上到我宮裡來一趟,我要辦個唐舞盛會!”
唐舞?她在宮裡開舞會?開給誰看啊,不會只有自己吧!
看著她搖曳著背影誇張的離去,兩人都覺得很不對勁。
不過亭歡沒空多想,她先去看看嬤嬤!
冰晶正坐在床邊,用炒熱的鹽裹了厚厚的粗布幫她敷腿,禾棠忍著燙眯著眼躺著,精神看起來還是不太好。
“嬤嬤,許醫生找到了!”亭歡快步走到她床邊蹲下,禾棠的眼睛如今有些黯淡無神,和之前的明亮的眸光相差甚遠!
“哦?”她睜開眼。
“他到底怎麽了?”
“是有人劫持了他,想利用他對付皇后和嬤嬤,許醫生不答應就遭了刑逼……”
禾棠猛地睜大了眼睛,露出罕見的精芒:“他傷得重嗎?”
亭歡點頭“要不是碰巧有人救他,他此刻恐怕已經被害死了!……”
禾棠深深歎了一口氣,“無妄之災啊!為了我們,他受苦了!”
“那他什麽時候可以入宮來?”冰晶試探著問。
“他現在下不了床,渾身都是傷,左腿還骨折了,非常虛弱。殿下說等他稍微好一些就送進宮來,福心小姐也會陪著他一塊進來……”
看著亭歡說到福心時歡欣表情,禾棠有些好奇的問, “你見過福心了?”
“嗯!”亭歡點頭,“如今許醫生就在郭府裡養病,是福心小姐在派人照料的!”
禾棠看著眉眼精雅肌膚嬌嫩的亭歡,她知道宣瀚悄悄帶了她出去找許慎,是因為她有什麽特殊的能力,或者,宣瀚只是想要她陪著自己吧?自己半是截子入土的人了,就睜隻眼閉隻眼吧!
只須囑咐好她一條,在宮裡生存,體面和名分是不可缺少的,即便得到了殿下的寵愛,依然要會用些手段固寵,自己這個殘破的身子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冰晶固然可以留在她身邊幫襯,對了,還有福心!都是聰明的孩子,照理自己是不必擔心的;但是,她還是不放心!不親眼看到一條平坦的大道鋪在孩子們的腳下,她就是不放心。
“嬤嬤今天還是不舒服嗎?”亭歡看著冰晶拿開了鹽包,輕輕揉著她的腿。
禾棠笑著搖頭:“我這是慢性病,急也急不來的……”
外面一個宮女在窗下清晰的叫道:“嬤嬤吉祥,奴婢吉妃娘娘之命來請亭歡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