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了看飄著雪的窗外“不會是此刻吧?”
雙朵微微垂著頭輕聲道:“她似乎異常激動,抓著鐵闌乾撞頭鬧了快半個時辰了,說今晚一定要見到您……但是娘娘,奴婢心裡也覺得奇怪,她向來不願意看見您的,……不知道今晚大鬧究竟為何?”
“既然這樣,我去見見她又怎樣?”
“這麽晚了娘娘要去哪裡?”清露安頓好丹翊後從偏殿過來,經過走廊時飄了一點雪花在肩上,她一邊拂著一邊漫不經心的問。
“她,要見我……”皇后看著西面。
清露神色凝重的搖頭:“奴婢可信不過她!這個時候要見娘娘,誰知道是不是有詐”
“清露,你悄悄把焦易叫過來,讓他帶了人陪我們去……”自從虎耳給了宣瀚,皇帝身邊最得力的侍衛就是焦易了,他功夫不遜於虎耳,性格比虎耳更果斷。
“娘娘!”清露搖著頭跪下阻攔她。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換上宮女服和你們幾個一起去,這麽多年來她也還算安靜,突然找我一定有事!”
西六宮看似廢棄已久的一座宮院裡,實則暗中布防的十分嚴密,外面看著毫不起眼,西面的廂房內部竟然套了一個拇指粗生鐵鑄的鐵籠框,打開後進入內間,赫然可見一個長長的四十度角斜坡是深入地下的走廊,兩旁各有五名守衛,走廊盡頭也有兩名守衛,看見一隊宮女進來,為首的宮女出示了鳳儀宮的令牌,略微年長的一個上前道:“抱歉,現在已過戌時,即便有令牌也不能探視了,麻煩姑姑回去吧!”
“放肆!你知道這是在和誰說話?”清露喝道,心裡卻希望這名侍衛真的攔住皇后,那個秘牢暗無天日,僅靠著十幾個甘蔗粗的氣孔換氣到甬道,她才不想娘娘到這種地方來呢!
“清露不要怪他……”皇后從兩名宮女身後走出來。
“你不認得我,故而攔我,按理過了戌時是不該過來探視的,但是我聽說裡面的犯人一直鬧著要見我,想必是有什麽重要隱情,不便耽擱……”
“這位姑姑是……”侍衛皺著眉有些疑惑,衣裳就是普通宮女的,但是這一身高華如玉的氣派確實不像……
“什麽姑姑!這位是皇后娘娘,快打開門!別浪費時間了……”
兩名侍衛對了個眼神後覺得不像是假的,便一人一把鑰匙各開了一把鎖,再打開一層鐵柵欄門後,陰暗的牢房出現在眼前,霉陳酸臭和寂寞怨毒的氣息撲面而來,簡直和外面像兩個世界!宮女裡有兩個都忍不住打了噴嚏!
不不,外面那個不管多殘酷,多現實,它還是個世界,只要還有自由都會有希望,可這裡,只能算是地獄!活著,也許還不如死了……
東西各有一間牢房,由厚厚的花崗石做牆壁隔開,雖然僅半丈的距離,但東室裡無論發出多響的聲音,西室都不會聽見,皇后神色凝重肅穆的朝西面的女牢走去……突然眼角拐了一下東室牆上的壁燈,石拴上竟然扣著拇指粗的圓鎖!
她驀地一愣,正欲走過去,獄卒已經跪下攔住她。
“娘娘,您不能過去!皇上吩咐過,東室誰也不能去!”
皇后僵立片刻,轉身向西室走去。
當皇后走到西室的門口,裡面關著的人才發現有人來了,原本靠著門坐在地席上的女人慢慢站起來,像沉重的磨盤那樣轉過身。
郭皇后的心跳如鼓,關了這麽久,雖然她知道她的情況不會太好,可還是被眼前這個鬼魅一般的女人驚了一跳,隨即眼前就遮上了一層薄霧。
十七年了吧!她居然能在這裡活滿十七年!郭令芬!
“聽人說你發瘋似的找我,
究竟有什麽事?”郭令芬直盯盯的看著她,用高貴雍容光彩熠熠美若天仙來形容眼前這位貴婦大概還不夠!而自己呢?她已經十七年沒有照過鏡子了,偶爾從一碗寂靜的涼水中可以看見自己瘮人的眼眶!對,就是眼眶,眸子裡早已沒有光華,如陳舊的木珠一般。
滿臉凌厲的縱紋,白了一半的頭髮,還有乾柴一般的手臂,唯獨胸膛裡這顆心還同以往一樣跳動著。
“你找我有什麽事?”
牢房內的女人跪下來匍匐在地上,什麽也不說,隻一個一個磕頭,每一個都發出‘咚咚”聲,磕的郭皇后實在看不下去了,無措的叫道:“停!快停下!再不停我就走了!”
看她還在磕頭,她真的轉身要走。
“彤妹妹!求求你!”她終於發出淒厲悲愴的尖叫。
皇后停住腳轉過臉,她的臉色蒼白,眼珠幽黑,雙唇閉著。
“求求你,求皇上放了宣湚吧!”
皇后臉色更白,忍不住後退一步,被清露和雙朵扶住。
“宣湚?宣湚在哪裡?”
令芬細瘦的胳膊像一杆槍一般倏地指向東室,嘴唇顫抖著卻一語不發。
“你是說,宣湚也關進了秘牢?”皇后大驚!
“為什麽?而且,你是怎麽知道的?”
郭令芬一閉眼,滑下一串淚,她用手拍拍自己的胸膛悲慟道:“別問我怎麽知道,他是我孩兒,他的血和我連在一起,他定然是又犯了什麽大事了……不然,這麽多年皇帝都不動他,怎麽可能突然把他抓進來?”
皇后看向不遠處的東室,心裡飛快的思量著,突然明白過來,之前宮裡出的一系列下魘之事,看來是宣湚在背後策劃操縱的了,不然,斯宸不可能抓他!
“你求我想怎樣?難道要皇上放了他?你知道他做了什麽嗎?他差點害死我和我肚子裡的孩子!他害了葉家的孤女!他也害了吉妃和宣渤!你告訴我,如果斯震是皇帝會怎麽處置他?如果你是皇后,你會不會寬宥?況且放了他之後呢?他能保證不再犯嗎?即便他能保證,皇上能相信嗎?你會相信嗎?”
令芬什麽也不說,繼續磕頭。
皇后怒而轉身,身後又傳來哀求的淒厲叫聲:“彤妹妹!把他放到關外去吧!或者貴州,再不行就北漠!哪怕海島也行……他沒有人馬沒有錢就掀不起浪成不了氣候,求求你發發善心!求求你了!”
皇后青著臉繼續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