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豐號”的小廳內,影風立在窗前,看著外面的陽光默然不語。 他從未嘗試過,如此思念一個女子。想她柔軟的唇瓣,想她臉頰如玉般的觸感,想她散發出的冷冽幽香。想她除夕夜裡的可愛俏皮,傲立船頭的絕世風華,落水時的慌張,在水中的妖異美感。
第一次見到她的,竟然被噎的說不出話的窘迫;自己知道她失蹤後的慌張失控;在船上見到她時,那種她隨時會飛走的不真實感;在船板上,走在她身後的迷亂心情;在水下時,極度害怕失去她的恐慌心情。
不知道她如今在做什麽?河水冰冷刺骨,她的身體恢復的如何?影風搖搖頭,自己真是亂了心神,有蘇家小神醫在,自己又用內力護住了她的心脈,恢復起來應該很快。
只是,為何那麽的想她!想的五髒六腑都發痛,連呼吸都焦灼。京城的事情,自己需早作打算了。
錢峰匆匆來到時,見影風面無表情的立在窗前,猜不透他的心思。這是影風自幼便習得的技能,控制表情。任憑心中情緒如波濤般暗湧,面上卻不露半分聲色。
錢峰稟道:“揚州府衙現已結案,尹成業昨夜在牢中自裁。一眾手下,除‘冬娘’外,均已抓捕歸案。失蹤的女子,六名活著的,均已獲救,如今在揚州府衙。”
影風沉思片刻,問道:“可知那冬娘,是何來歷?”
錢峰道:“她來歷神秘,信息甚少。只知道她武藝高強,尤擅輕功和遁走之術,自永隆二年出現在江南道。無人知她落腳之處,目前隻為尹成業出過手。除此之外,她憑興致做事,有幾件富商的珠寶失竊案,推測是她所為,但沒有證據。”
“可惜尹成業已死,否則可以從他口中找到線索。你傳令下去,讓風組全力查尋她的下落,務必將她活捉回影衛。這個人,不能任由她在江湖上流竄。”
“是。”
“那六名女子,你讓秀蓮去看看。若是無甚去處,先將她們收攏到‘水燕隊’,有好苗子,則可以由我推薦進雨組。”徐婉真救了那幾名女子,想來也希望她們能活的不錯。自己有這個能力,便順手幫她們一把。也算是幫她了卻一個心願。
錢峰心下詫異,影風大人什麽時候會管這些閑事了?不過他雖和影風一道出生入死,但仍是上下級關系。大人的心情,還輪不到他去過問,照做即可。當下答道:“是。”
待錢峰退下,影風暗暗捏緊拳頭。還有個人,是他一定不會放過的。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
秀蓮於下午酉時來到揚州府衙,府衙中的人潮仍未散去。
彭刺史坐在“明鏡高懸”匾額下的公案後,扶額揉眉,汪師爺、何師爺站立在他身旁。
自從這六名女子獲救到府衙後,她們的家中陸續來人,真實上演了人間百態。
有的見面相擁而泣,痛哭不已。“我的兒,你受苦了!”
那名秀才爹,對著自己女兒聲聲痛罵。“你這不知廉恥的東西,怎麽還有臉回來!應該學學那兩名自殺的女子,保住清白。”
那已死的女子母親痛哭道:“你怎麽就想不開,要尋死啊!留一條命比什麽都強啊,你讓娘親以後還怎麽活下去。”
不多時,那些女子的族人也來到了,有族老道:“為保名節,應將爾等沉江。”
“要沉,沉你們自己的,不要牽扯上我家女兒。”有母親將女兒抱在懷中,怒斥道。
一時間,堂下紛紛擾擾,
哭聲陣陣。 那六名女子心下淒惶。這次獲救對她們而已,也不知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她們本已認命,既然打算苟活下去,無論是在林府後院、尹府後宅,還是在“天香閣”,總算是衣食無憂,性命無虞。
獲救後,暴露在整個揚州城百姓的眼皮子底下,安能苟活?被世人、宗族所不容,沉江也好,一根白綾也罷,她們還年輕,真的不想死啊。就算父母愛惜,但父母也護不住自己一生,這日子,應該怎麽過?
彭刺史原本打算,將她們的家人喚來,各自領回家去,便了結此案。
但看眼下這情形,這六名女子如何肯離去?紛紛伏在地上,哭求道:“求青天大老爺,為小女子做主啊!”“小女子不想死,求大老爺給一條活路!”
一眾人等,吵吵嚷嚷了一下午。堂堂府衙,竟成了菜市場。這件案子本就影響甚大,聽說結了案,老百姓紛紛前來府衙看個究竟。外面圍著看熱鬧的百姓,越來越多,七嘴八舌。彭刺史拍了幾次驚堂木,安靜了一時,複又紛擾起來。對這些苦主,眾目睽睽之下,他只要還想要清明官聲,就不能動板子。
一時間,彭刺史竟束手無策,總不能讓他把這些女子都收了吧?何師爺撚著胡須, 道:“為今之計,最好的辦法是有人出面,將這幾名女子都收留下來。”
“但這個地方不好找。要說起來,青樓是最合適的。”汪師爺心道。但這話可不能說出口,否則要被老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
秀蓮帶了水燕隊的兩名女子,正是此刻來到府衙。扒開圍觀的人群,向手持水火棍的衙役拱手施禮道:“草民余秀蓮,乃是和豐號管事。有事拜見彭大人。”
那衙役被人群包圍了一下午,正是不耐煩的時候,聽得她是和豐號的管事,只能耐著性子道:“你看堂上,彭大人哪裡有空見你?”
余秀蓮微微一笑,道:“草民正是為此事而來,煩請稟報。”
衙役一樂,嗤笑道:“你有辦法?這不是說著玩的。”
余秀蓮看著他,沉聲道:“不要小看了女人。這件事,還真是非我不可。”
衙役被她說的有些悻然,前去稟報。
彭刺史正是焦頭爛額之際,聽到衙役稟報,喜道:“和豐號的女管事?快宣她進來。”
汪師爺在彭刺史耳邊輕輕道:“和豐號有一支女子鏢師隊,喚作‘飛燕隊’,專門護衛達官貴人的家眷。看來是錢峰知道大人為難,專門來解圍的。”自舊年錢峰獲得了汪家賠償的產業,如今在江南道是炙手可熱。汪師爺與蘇州汪家乃是遠房親戚,在這種情況下,他不介意為錢峰說些好話,修複錢家與汪家的關系。
彭刺史微微頷首,他心中記下錢峰這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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