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顯然不是對自己說的,太子霍然一驚,誰?還有誰在這裡?
只見慶隆帝身後的金色帷幕被人掀起,齊王從他身後邁出,緩步走到房中央,拱手道:“兒臣見過父皇。請父皇原諒皇兄。事出突然,皇兄只是一時慌了手腳,並不是有意誣陷兒臣。”
這番話說得風光霽月,無比誠懇。卻聽得太子大汗淋漓,這一字一句,都在坐實他的罪證。
他實在不能忍受,從地上暴起,用手指著齊王的鼻尖,道:“你就睜著眼說瞎話吧!是我愚蠢,才會上了你的當。但父皇明察秋毫,你也不要想好過。”
慶隆帝閉了閉眼,眼前的這個色厲內茬的人,真是他一心疼愛的太子嗎?什麽時候,他變成了這副模樣?
相比之下,一向不得自己寵愛的曹皇后,誕下的齊王卻是豐神俊朗、品行高潔。
“賢兒,盛兒他昨夜進宮看望皇后,陪朕手談一局後天色已晚,便在宮中留宿。他從未出過宮門,又如何構陷於你?”慶隆帝搖搖頭道。
“他在宮中,也可以安排人手。”太子面色惶急,突如其來的事實讓他失了分寸,以及分辨道:“這不能證明他無辜。”
齊王面向太子拱手,道:“皇兄,萬勿再使父皇傷心。您若是無辜的,父皇定會還您一個清白。”
太子還要再說,慶隆帝揮揮手,心灰意冷道:“你先下去吧!回府中禁足三個月,以觀後效。”
“父皇!”太子悲呼。
但慶隆帝已不再看他,吳光啟上前一步,低聲道:“太子請。”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太子府,父皇沒有降下處罰,這才是最可怕的懲戒。這意味著,他唯一的依靠——父皇,已經對他生出了疑心。
“這究竟是誰設的局?一環扣一環,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無法招架?”堅硬無比的紅木扶手,在他的手下寸寸皸裂。
杜師爺跌跌撞撞的進了書房,跪倒在地:“太子殿下,是在下辦事不力,連累太子!”就在剛才,他已經得知在清晨發生的事,和皇上禁足的口諭。
太子頹然坐在椅上,全靠雙手勉力支撐,才沒有完全倒下去。
他本是極為自律的人,就算如此狼狽,他也不允許自己在屬下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
“這不怪你。”太子無力的揮揮手,道:“對方以有心算無心,布局嚴密,我們都落入了他設的局中。只是,看這手法,並不像是齊王所為。”
事已至此,他就算怪罪杜師爺也於事無補。他出宮建衙以來,多虧得招攬到杜師爺,才順利組建了東宮六衛率府。他又鞍前馬後出謀劃策,拉攏朝中大臣,逐步將他的太子地位穩固下來。
這個時候正是用人之際,豈能讓心腹齒冷?
他起身,親手將杜師爺從地上扶起,輕聲道:“地上冷,師爺年紀大了受不得寒,有什麽話起來慢慢說。”
昨夜之事辦砸了,反倒令太子入了他人的轂。杜師爺滿懷愧疚,恨不得以身謝罪。此時得太子溫言相待,他感激涕零,哽咽道:“在下,在下肝腦塗地也要扶太子登上大位!”
“眼下,最要緊的是,查出來是誰在背後搗鬼!”太子目露凶光,兩手緊緊握拳:“等我查出來,定要讓他生不如死!”
杜師爺拭去眼角的淚,道:“在下必定全力以赴!殿下,皇上將你禁足,但太子妃仍能出入內廷。過兩日便是太后壽辰,太子可抄寫佛經讓太子妃送去,請太后在皇上面前說幾句。”
這也是無奈之下的法子,肖太后多年不管事務,未必會站出來幫他說話。
太子面色陰沉,點點頭朝後院走去。
太子妃傅氏捏著手帕在屋中緊張的走來走去,她的心腹大丫鬟雨青匆匆揭了簾子進來,屈膝施禮道:“稟太子妃,皇上將太子禁足三個月。”
“宮中有沒有消息?可知道為了什麽?”傅氏追問。
雨青緩緩搖頭,道:“消息全部封鎖了,眼下連半隻蚊子都飛不出來。”
“又是影衛乾的好事!”傅氏捏緊拳頭,恨恨道。
影衛隻忠於慶隆帝,消息封鎖如此之嚴密,只能是皇上親自下的令。但她哪敢說皇上的不是?哪怕在心裡想想,也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只能全都歸罪於影衛。
她在房中來回踱步,昨夜太子一夜未歸,今日一大早就傳回來這個消息,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只有太子本人才清楚。但是,當她想起太子的暴戾,就不寒而栗。這個時候,他的心情恐怕極差,她哪裡還敢主動去問?
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門口的小丫鬟驚訝的看著出現在眼前的太子, 忙施禮道:“見過太子。”
這大白天的,太子怎麽會回到後院?小丫鬟心頭嘀咕。
傅氏忙止住腳步,揉了揉臉頰,迎上去道:“殿下怎麽得閑來了?”
話剛出口,她便知道說錯了話。太子剛剛被禁足,自己居然問他“怎麽得閑”,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她的身子往後微微瑟縮。
好在太子此時心神不寧,或許沒有聽清楚她的問話,“唔”了一聲,便進了門。
“太后生辰,你準備了什麽壽禮?”
傅氏堆起笑容道:“妾身繡了一副麻姑獻壽圖,還有一盆珊瑚盆景。”
太子坐下道:“還有三日,我到時抄一部佛經給你。你……”
說到這裡,他有幾分猶豫,要讓太子妃去肖太后那裡幫他說話,就務必要跟她交代來龍去脈。但設局不成,反被人構陷的事實在太過丟臉,他不太想和盤托出。
傅氏察言觀色,笑道:“妾身明白了,定會將太子的一片孝心轉告給太后。今年壽辰,太子不能親自前往賀壽盡孝,心裡實在是惶恐之極。”
太子點點頭,對於她的玲瓏心思、知情識趣相當滿意。
想了想,又道:“昨夜我不小心踏入齊王做的局,被他誣為我和秦夙希有染,又捅到父皇那裡。父皇才發了怒,將我禁足。”
他和太子妃兩位一體,不說清楚恐她不知該如何求情,便將前面事實隱去,隻說後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