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是老實人，不如別人般心思活絡。也因此，才能在件事上面長長久久的專注下去。

　比如習武射箭，他在幼時並沒有獲得高明的功法和名師指點，憑借獵戶家裡傳承下來的手藝，也能打熬筋骨，成為名神箭手。到了錢峰手下，更是心無旁騖，從零開始習字研讀兵法。

　比如在男女之情上，他和采絲相識於微末之時，諾千金。以他如今的地位和前途，有大把如花美眷可任他挑選，但他從未動搖。

　這番話，出自他的肺腑，徐婉真自然能感受到。

　凝視他片刻，徐婉真道:“好！惟願你能謹守本心，不辜負了采絲對你的片情意。”

　“謝過少夫人恩典！”韓羿大喜，就要跪下謝恩。

　鄭嬤嬤知道徐婉真的心意，搶先邁出步，托住他的胳膊。

　“韓羿，雖然我曾經拿著你的身契，但那只是權益之計。徐家從未將你當做下人奴仆，你也萬勿輕賤了自己。”徐婉真清冽的聲音響起。

　韓羿站直了身子，拱手道:“少夫人對我的恩典，韓羿沒齒難忘。只要少夫人有吩咐，我定當赴湯蹈火。”

　徐婉真微微笑，道:“我不要你赴湯蹈火，隻想你和采絲好好的活著。早日生兩個娃娃，抱來給我瞧瞧。”

　接著詢問道:“你和采絲的年紀都不小了，迎娶事，你是怎麽想的?”

　韓羿拱手，“吐蕃戰事之後，皇上賞了銀子，軍也按軍功分了賞銀，加起來有五百兩的樣子。我個人沒什麽花銷，就在京裡賃了個小院住在。”

　“我想著，既然要娶采絲過門，就不能委屈了她。原打算將阿娘接到京來，買座宅子給她安身，也好由阿娘做主張羅。可惜分身乏術，隻托人帶了口信回去。到京城路途遙遠，我實在無法放心她人孤身上路。”

　徐婉真點點頭，他想得也算是周到。

　“既然如此，我遣人去接你阿娘上京。宅子的事，你若信得過我，我也並幫你看了。待你阿娘到了，也有個落腳之處。”

　韓羿大喜，拱手道:“如此就謝過少夫人！明日我就讓親兵將銀子送來。”

　徐婉真笑道:“銀子不急。你跟著我到了京城，對你我也有份責任在。能看著你安家立業，也對得起你的阿娘。”

　韓羿想要道謝，卻又拙於口舌，憋了半天隻憋出句“謝謝！”罷了，這份恩典，自己好好記在心頭，倒不必宣之於口。

　待韓羿走後，鄭嬤嬤笑著恭喜，道:“少夫人好眼光，果然沒看錯人。”

　以韓羿的心性，必然會念著徐婉真的好，徐家在武將裡面，也總算有了個自己人。雖說他如今品級還低，也不知道將來是否有用到他的那天，但結個善緣總是好的。

　看出鄭嬤嬤的未盡之意，徐婉真淺淺笑，道:“我隻盼他過得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舉手之勞而已，至於他的報答，我卻是沒有想過。”

　鄭嬤嬤震，施恩不望報，少夫人竟能有這樣的胸襟氣度?

　知道韓羿來求見少夫人，采絲在屋如熱鍋上的螞蟻般不停的走來走去。饒是她性情沉穩，畢竟是未滿二十的少女，遇到這樣的緊要關頭，怎能沉住氣?

　外面傳來青蘿的聲音，“采絲姐姐可在嗎?少夫人傳你哩！”

　吸了口氣，采絲撫著自己陣亂跳的心口，告誡自己無論是怎樣的結果，都要安然接受，不可在少夫人面前失態。

　到了正房裡，徐婉真眉目清亮的看著她，微微含笑。

　采絲的心瞬間安寧下來，蹲身施禮:“采絲見過少夫人。”

　“起來。嬤嬤，你將方才的情形講遍。”事情已經定下，就不必保密了。讓青蘿她們知道，也好為采絲慶賀。

　鄭嬤嬤應了，上前步將韓羿說的話，字不漏的複述了遍。

　采絲激動得捂住嘴，生怕個控制不住，就會哭泣出聲。喜悅的淚水沿著她的面頰而下，如晶瑩剔透的水晶般滾落。

　苦戀了三年多，終於迎來了最後的開花結果。不僅是她，徐婉真也真心替她感到高興。

　采絲撲通聲跪下，磕頭道:“婢子謝過少夫人恩典！”少夫人不僅替她做了主，還要為她操持婚事，置辦宅子，這是天大的榮幸和臉面。

　青蘿上前恭喜道:“恭喜姐姐，往後就得稱聲都尉夫人了！”

　采絲張俏臉頓時羞成塊大紅布，埋頭不語。

　鄭嬤嬤道:“這樣的好消息，家裡應該第時間知道才是。采絲，今日就放你日的假，你回塗家趟，跟家裡人好好說說。住晚明日再回來。”

　聞言，采絲有些遲疑，道:“桑梓在繡嫁妝，我若再走了，少夫人身邊缺了人手，豈非不便?”

　青蘿上前湊趣道:“哎喲，我的好姐姐！你當我們都不存呢。”

　徐婉真笑道:“你安心去，跟家人好好商議番。你嫁的是果毅都尉，這嫁妝該怎麽置辦，還得你父母拿個主意。我在院子裡，怎麽會缺了人手?”

　采絲再次磕頭謝恩，才下去收拾包袱，準備回家。

　“嬤嬤， 還是老規矩。你讓馮興去把采絲的身契銷了，交還給他。另外挑兩名外院的護衛，回趟蘇州將韓羿的阿娘接到京裡來。眼看就要入冬了，趕在下雪前把人接到。”

　鄭嬤嬤應下，道:“好，老身這就去辦。宅子的事，也找人先看著。”

　徐婉真笑道:“幸好有嬤嬤，不然我哪有這麽悠閑。”語氣頗為親昵。

　論起來，鄭嬤嬤和她相處的時間比徐老夫人還多。雖然不是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在幾年的情分，讓鄭嬤嬤看著她的眼神愈發慈愛。

　“少夫人原本就是享福的命，操持這些俗務做什麽。”

　采絲的親事初定，在院子裡傳開，整個致遠居的下人都沸騰了。

　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竟然能嫁給朝廷堂堂從五品武將?她的命怎麽這麽好?

　那些心思活絡的小丫鬟，便在尋思該送怎樣的禮給采絲，望著她能提攜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