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徐婉真讓繡房於學民家的拿了十匹素絹出來,用寫意潑墨的手法,在上面描畫了春景圖、農家采摘香椿圖。?隨?夢?小說wā
又在其上用顏料淺淺的勾了色,在香椿的位置親自用豆綠、蛾綠、茜紅、剔紅的絲線繡了,一簇簇香椿嫩芽水靈靈的呈現其上,如新鮮采摘下來般,活靈活現。
於學民家的看得嘖嘖稱歎,她的繡工在蘇州城也是數一數二,否則,也不能成為徐家的繡房管事。但每每看見徐婉真在刺繡上精巧新穎的心思,都讓她自歎不如。這種手法,將畫與刺繡能完美結合在一起,遠處是淡淡的春日遠山,近處是刺繡而來的香椿嫩芽。
徐婉真做了示范,於學民家的將余下的繡完。素絹全部繡好後,在青竹苑裡布置起來,使院子裡增添了許多春日氣息,又新穎別致。
塗老太爺口中的“不錯”,便是讚她這番布置。
徐老夫人的正房中,兩姐妹正靠在軟榻上說著話。中間的矮幾上放著熟透了的櫻桃,窗邊放置一個汝窯大肚白瓷瓶,瓶中簡單的插了幾支梨花,顯得大方雅致。
“這番布置,都是你那孫女做的主?”塗瓊玉眼角帶著笑意,問道。她雖已年過六十,又際遇坎坷,但從面目上看不出絲毫戾氣,衣著素雅氣質芳華,依稀可見當年的冠絕京城的風華來。
徐老夫人眼角眉梢都是驕傲,笑道:“我這孫女,比你想的更能乾。連我房裡這番布置,也是出自她的手。我就當個甩手掌櫃,安心做富貴老太太嘍。”
“瞧把你給得意的,婉真確實是好孩子。”塗瓊玉一樂,話風一轉,道:“我那女兒也不差吧,當年是誰死活要求娶她做兒媳婦的。”
兩人年紀都大了,一時間竟如小孩子一般,爭起輸贏來。這樣姐妹間輕松的談話,已經許多年沒有過了。遙想當年,“京城雙姝”冠絕洛陽,多少男兒傾慕。怎料命運弄人,姐妹倆分居兩地,幾十年未曾見過。
“大姐,閑來無事,你多來青竹苑走動走動。老是悶在你的寒梅院做什麽?”
塗瓊玉淺淺一笑,道:“嗯,你們來了就好。不是我不愛出門,是沒地可去。弘義的院子,我實在是不方便去,也不愛去。”她輕輕蹙眉道:“林氏那性子,實在是”對林氏,她心裡確實看不上,但一向良好的教養,又讓她不會在人後談論是非。
徐老夫人會心一笑,道:“那以後大姐多來這裡,我也會帶宇兒常去你那坐坐。真兒管著家,我時間多的是。”
“你呀,就顯擺你的好孫女。”
“那還不是在大姐面前,換了別人,我才不說這話。”徐老夫人得意笑笑道:“真兒這麽好,我恨不得藏著掖著,好好給她挑一門好親事。”
“說到親事,那孫家退婚了,對真兒名聲有礙嗎?”塗瓊玉關心的問道。
徐老夫人搖頭道:“孫家好歹是書香望族,還要些體面。說的是卜了卦,他家九少爺要在兩年內成親,等不了真兒除服,才退的婚。”
“那就好,這兩年你好好留意著,京城裡門第好的孩子多。”塗瓊玉又寬慰道:“外甥的案子,我看著沒有大事,疏通了關節就成。只是在牢裡面要吃些苦了。”
“昌榮今年任期就滿了,我想著趁他年末回京述職,看看能不能給他在京城謀一個缺。這樣清揚也離你近些。”徐老夫人將她的打算給塗瓊玉道來:“他的座師對他甚為看重,兩邊一起使力,應有幾分把握。”
塗瓊玉道:“這些天,我也想著這事,正要於你好好商議。昌榮當年是二甲傳臚,
在皇上那裡也有幾分印象,好好運作,很有機會。”兩姐妹就孩子的事,在上房細細商議,青竹苑裡也來了新的客人。
顏氏帶著塗瑞章來了,徐文宇是個自來熟的,見來了同齡的玩伴,笑嘻嘻的迎上去,牽了他的手,獻寶似的道:“弟弟,我們院長裡有好大一缸魚。走,我帶你去看。”
塗瑞章牽著顏氏的手,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母親。在塗家,他還從來沒有過玩伴呢。作為塗家眼下唯一的嫡曾孫,父母又將他拘的比較緊。三歲就啟蒙了,每天都要習字背書,玩的時間不多,性子難免內向一些。
自徐家第一天來,一起用了接風宴之後,顏氏還未曾見過他們。雖然就住在一起,但婆婆林氏擺明了不待見徐家,她雖有心親近,但也要顧及林氏的想法。
原本谷雨那日是要跟林氏去大悲寺的, 後來徐家的香椿宴來邀請,林氏就讓他們兩房人來。說實話,她心裡是松了一口氣。跟在林氏身邊伺候,哪裡及在這裡自在?
徐婉真微微一笑,道:“小表舅母,讓表弟和宇兒自去玩。有奶娘跟著,不打緊。”塗瑞章這孩子懂事知禮,跟個小大人一樣,但卻少了些孩童的天真活潑。她兩世為人都有弟弟,見了這麽小的孩子,就忍不住想要讓他開心一些。
顏氏點點頭,她來這裡,本意也是想要兒子能有同齡玩伴,蹲下身,柔聲對塗瑞章道:“章兒去吧,可別搗蛋。”
徐文宇歡呼一聲,拉著塗瑞章就往中庭的青石魚缸那裡走去。塗瑞章剛開始還顯得有些猶豫,隻一會功夫,便有歡聲笑語傳出。兩個小腦袋趴在魚缸邊緣,看著魚兒遊來遊去,嘰嘰喳喳的討論哪條魚遊的快,哪條魚最紅。
顏氏見此情形,心裡暗暗覺得,今日提前來果然是對了。笑著對徐婉真道:“你小表舅父如今在書院讀書,準備參加下一次的秋闈。要等書院那邊放了,才能來。”塗博思已考取了秀才,塗老太爺查過他的功課,命他在兩年後的鄉試時下場試一試。
徐婉真將顏氏迎到花廳坐下,顏氏環顧四周,讚道:“好精巧的心思,這些都是真兒布置的嗎?”
“小表舅母過獎,真兒只是想著,讓看上去雅致一些。”
顏氏在女紅一道上也頗有心得,走到素絹前細細看了,讚道:“這繡工絕了,是真兒你繡的嗎?”
徐婉真微笑道:“真兒只是做了個示范,余下的是我家繡娘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