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塗曼珍才渾身一震,從迷醉中清醒過來。瞧見滿地的水跡,才反應過來,自己又上了一次他的當。
劉祺然拿了披風將她包起,抱回了床上,柔聲哄道:“乖,好好睡一覺。”
塗曼珍隻覺腰酸腿軟,躺回到舒適的床上,陣陣睡意來襲,困得眼皮都睜不開。仍然記掛著心頭的事,迷迷糊糊道:“我大姐的事,該怎麽辦?”
劉祺然失笑,都困成這樣了,還沒忘記這事呢?
“這事簡單,過兩把程景皓叫出來喝頓酒就解決了。到時候我跟你說一聲,你帶上一車禮物去程家做客就是。”
“當真?”塗曼珍都快要睡著了,聽他說得容易,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我保證。”劉祺然話音剛落,塗曼珍就進入了夢鄉。
給她蓋好被子,劉祺然擁著她入眠,心中盤算著,要好好敲打程景皓一頓。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好在他還可以仗勢欺人,這事就不算難辦。
……
忠國公府,武正翔坐在屋中,也不點燈,就著窗外的月色,打量著屋內煥然一新的布置。
拔步床是南邊的家具樣式,上好的黃花梨木雕刻了精致的海棠花紋,用了喜慶的茜紅實地紗做帳子。酸枝美人榻就放在窗邊,緊挨著的是酸枝美人榻,上面分門別類擺著妝奩匣子、脂粉香膏。
他閉上眼睛,仿佛看見徐婉真在這裡起居,就著晨光在妝台前梳妝,笑著問他哪支釵子更合適?
武正翔猛然晃晃頭,睜開眼仍是這一室的冷清與黑暗。只有挨著牆角放了一溜的大紅喜字箱籠在提醒著他,明天就是親迎的好日子。
他提醒自己,一定要有足夠的耐心等她醒來。哪怕她一輩子不醒,自己就陪著她一輩子、照顧她一輩子,乃是生生世世,也要跟她在一起。
屋外的荒院早就變了模樣,再不見四處瘋長的野草。在月光的照射下,院中的青石板發出幽幽的光芒,院中的亭台樓閣都得到了修繕,恢復了往日的盛景。
只有院中的安靜一如往常,下人仍舊只有小草和兩個婆子。
忠國公原打算給他撥來足夠的下人,全被武正翔給拒絕了。誰知道這些下人,有沒有陳氏的眼線?如果可以,那最開始的兩個婆子他都不想要。但這院子實在太大,光憑小草,哪怕整天腳不沾地,也忙不完這些活計。
武正翔看了徐家送來的嫁妝單子,除了他送過去的十二名女衛,她還陪來了一個管事嬤嬤四個丫鬟:鄭嬤嬤、采絲、桑梓、青麥、青蘿,還有幫她管陪嫁的四房家人,和溫沐蘭。
這些人手,也不夠這院子使用。武正翔便打算著,等她嫁過來了,跟鄭嬤嬤商量著,采買一批粗使婆子、灑掃丫鬟、小丫鬟在這院子裡使喚,不能讓陳氏找到丁點機會使壞。
這一夜,他是不打算睡了,也睡不著。乾脆飛身到了房頂上,盤膝而坐,運功調息起來。
忠國公府裡,跟他一樣睡不著的人,還有許多。
陳氏低聲跟何媽媽說著話:“等明日成了親,我就將范芊芊給他。這樣嬌滴滴的美人兒放在面前,我就不信他不動心。”
何媽媽道:“夫人英明。老奴還記得,兩年前二公子第一次見到范芊芊,就看傻了眼。”
陳氏一笑,面上僵硬的肌肉在燭火下看起來有些陰測測的:“讓范芊芊再給他下點藥,只要他把持不住,我們就把她納進來。”
新婚的規矩,一個月不能空房,以示對女方的尊重。武正翔要是在新婚頭個月就納了妾,這無疑是打了徐家的臉。
陳氏存的,便是這個心思。
徐家畢竟有肖太后撐腰,要不然,這才兩年多點,徐家就能如此順風順水,將生意做得這樣大?
這件事一旦宣揚出去,徐家定然咽不下這口氣,肯定會找上門來。陳氏就打算將武正翔交出去,讓徐家自行處置。這樣的醜聞一出,忠國公府勢必也將顏面大損,但陳氏已經顧不得了,她隻想看到武正翔倒霉,悔不當初。
何媽媽遲疑的問道:“可是,若是那徐婉真醒了呢?”
陳氏不屑的撇撇嘴,冷笑道:“這就快三年了吧,連太醫都弄不懂的病症,怎麽可能這麽巧會醒?依我看,她沒個十年八年醒不了。”
打定了主意,陳氏心滿意足道:“徐婉真當初得了肖太后歡心時,那賤種還特意來氣我。那時,只怕他萬萬想不到今日,他這個媳婦中看不中用吧?”
何媽媽恭維了她幾句,陳氏才上了床,想到武正翔成親後的情形,幸災樂禍的睡著了。
但在這個府裡,還有個人輾轉反側。
房中武勝正在酣睡,盧氏卻閉著眼睛想著心事。
白日裡徐家送來的十裡紅妝刺痛了她的眼,作為弟妹,嫁的還是一名庶子,就算有肖太后撐腰,徐家怎麽敢如此張揚?
難道他們在送嫁妝前,就沒有去打聽打聽她的嫁妝是多少嗎?
盧氏是太常寺卿盧大人的嫡幼女, 家裡兄弟眾多,好不容易得了這麽一個女兒,全家上下愛如珍寶,甚至不惜請到寧先生來做教習。
她也沒有辜負所有人的期望,出落得亭亭玉立,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舉止之間仿若不小心進入凡塵的仙子,哪怕是最粗魯的人,在她面前也說不出半句粗話。
能高嫁入忠國公府,就是對她的最大認可。
但是,太常寺掌宗廟禮儀、教習天下音樂,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清水衙門。她出嫁之時,為了讓她不在國公府裡直得起腰,家裡傾盡全力為她置辦了六十四抬嫁妝。她出嫁那年,她的嫁妝可是被那些閨中手帕交所羨慕。
可是徐家,輕輕松松就拿出了一百二十八抬,還張揚之極的招搖過市。
弟媳的嫁妝不得超過長嫂,這雖然不是什麽明面上的規矩,但大家都這麽遵照執行。為的,只是讓新嫁入婆家的新娘子不招人嫉妒,才能慢慢站穩腳跟。
盧氏越想,心氣就越發不平靜。徐家這真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