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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梓自幼賣身進了徐家,伴著徐婉真一起長大,兩人的情分不比旁人。這兩年多來,在鄭嬤嬤的管束下,人人都努力的忙碌著,專注於自己手頭的事情,而不去想她何時能醒。桑梓只能維持著表面的平靜,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常常一個人捂住被子中痛哭。
此時她真情流露,面上笑著,激動的眼淚卻忍不住肆意流淌著。
徐婉真忙將她拉起來,拿了手帕給她擦臉,笑道:“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哭成這樣。”桑梓接過手帕胡亂抹了幾下,站起來退到一側。
溫沐蘭靜靜站在最後面,只有從她的眼中,才能看出她此刻的激動心情。青麥、青蘿站在一側,看到徐婉真醒來,兩人無比高興。
鄭嬤嬤上前一步,眼眶中閃著激動的淚光,她緩緩施禮:“少夫人,能看見您醒來,老身比什麽都高興。”
徐婉真笑著點頭:“這段時間,辛苦嬤嬤了。”
“老身看了,二公子這院子很大,沒起名字也疏於管理,只有三名武家的下人。老身將您的陪房暫時安置了下去,明兒再仔細看看,還缺什麽人手,都要采買回來。”
“這些不急,等天亮了再說。”
“太后娘娘還指了兩名宮女來伺候少夫人,夫人是現在見,還是明天?”
“明天吧,眼下我們先說說話。青蘿,你來說說,這兩年裡發生了什麽事?”
她們的面上都洋溢著笑容,圍在徐婉真的身邊說起話來。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徐婉真最擔心的,就是她在不同的時間線裡,都看見太子殺死武勝的場景。
不知道她的到來,究竟能改變多少,武勝還會不會被太子殺死。這些都是未知,但她要竭力避免。看武正翔尚未性情大變,徐婉真便心頭有數,這件事應該還沒有發生。
瞧著她們其樂融融的溫暖場景,武正翔微微一笑,邁步出了房門躍上屋頂調息,將新房裡的空間留給久別重逢的她們。
青蘿揀了重要的事情說給徐婉真聽,昭陽公主和親契丹、淳和公主下嫁蘇良智、高芒和吐蕃狠狠的戰了一場,高芒大獲全勝。
桑梓在一旁補充,韓羿到了軍中,在和吐蕃的戰鬥中立下了戰功,現在已經是果毅都尉。
另外還有幾門接二連三的喜事,塗曼芬嫁到了安平侯府、塗曼珍成為了平國公世子妃,石靜芙也嫁了,徐文敏娶了朱氏,現在徐家是朱氏在主持中饋。父親納了一名妾室來伺候他的起居,她叫宋姨娘。
講完了喜事,桑梓又眉飛色舞的將徐家如今的生意一一道來。徐婉真心底驚詫,隨即開心起來,原來阿哥已經將徐家發展的這樣好了!這樣,祖母就不會再有心結。
“除服之前,老夫人做主,老爺和大少爺一起,將蘇州的祖墳都遷了過來,往後小姐要去祭拜大夫人就方便了。”桑梓還沿用著舊時稱呼,還沒能改口過來。
采絲從旁輕輕提醒,她才吐了下舌頭,“少夫人。”
略微了解一些情況,徐婉真道:“你們都下去歇息吧,明日還要早起。”
鄭嬤嬤帶著眾人退下,徐婉真默默坐了一會。這兩年來發生了不少事,她需要再消化一會。不過,沒有發生她擔心的事,家人都很健康,這真是個好消息。
武正翔不知何時進了房,見她發呆,將她抱到床上,吻了吻她的額頭:“快睡吧,明天再想。”
徐婉真溫順的點點頭,聽著她的心跳,隻片刻功夫便進入了夢鄉。
看著她的睡顏,武正翔卻睡不著了,生怕她又一睡不醒。直到倦意上湧,才勉強睡著。
……
翌日清晨,武烈、陳氏夫婦,武勝、盧氏夫婦和他們膝下的武超,吳成和、武嬌夫婦都聚在正院中,等著認親。昨夜徐婉真醒來的消息他們並不知曉,但這個儀式卻必不可少。
盧氏摸了摸手腕上戴著的鐲子,心中想道:“想必又是他抱著進來吧,昨兒那麽多人他都這麽幹了,今日還會例外麽?”
武家原先並不是什麽望族,老忠國公跟著先帝爺起兵的時候,只不過是一名百夫長。他力氣很大,打仗勇猛,很快便成為先帝爺的左膀右臂,隨著他征戰天下。
自先帝爺登基,建立了高芒王朝之後,武家才隨之在京中落戶。除了他們這一支,其余的族人都還在晉陽。老忠國公被封了國公後,才回去將戰亂中失散的族人收攏回來,捐了族田,修了族學、建了祠堂,現在才慢慢發展成為晉陽的大族。
老忠國公在征戰時傷了根本,膝下武烈一根獨苗,子嗣不旺,今天認親的人並不多,幾人各自喝茶,想著心事。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武正翔當先大步走著,邁入廳中,面上是壓抑不住的笑意。隨後一陣環佩叮當聲,一名女子出現在他的身後,站在他的身側。
她長長的黑發挽在腦後,梳了一個端莊的百合髻,髻前飾以玳瑁象牙梳,旁邊插了一支碧璽石墜流蘇簪。小巧玲瓏的耳垂上,是同一套碧璽石頭面裡的流蘇耳墜。 左手戴著白玉鐲,壓著大紅茜紗裙角的是一塊溫潤的羊脂白玉環。
她唇邊噙著一抹笑意,不似昨日那樣豔麗,看起來端莊又十足美麗,整個人透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高貴,將她與這凡塵隔絕開來。
陳氏本來漫不經心喝茶的手,陡然一頓,睜大了兩眼,右手抬起指著徐婉真,手指微微顫抖,就像見到了鬼。
徐婉真!到底發生什麽事,這才過了一夜,她就醒了?難不成,以前的昏迷,她都是裝的?
陳氏心頭呐喊著,面容逐漸扭曲。
但不管她心裡怎麽想,徐婉真緩步向前,走動之間裙裾絲毫不動,在大婚第二日能做到這樣端莊的禮儀,在場的人都高看了她一眼。
在她身後跟著幾名丫鬟,桑梓端著的托盤中擺著要送出的禮物,采絲端著茶水托盤,最後面是青麥。
拿過托盤上的一雙寶相花紋雲頭皂底靴,徐婉真跪在紅色錦墊之上,將禮物放在手中,雙手高舉過頭頂:“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