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學智從小到大就沒跟誰這麽掏心窩子，說過自己的心事。

　他告訴他奶奶，他所有的患得患失，想要跟何安安在一起的迫切焦灼心情。

　說到最後，樊學智眼圈紅了，他扭頭看著他奶奶:“奶奶，我愛安安，這輩子就愛她一個。”

　樊老太太那天從樊學智臥室裡出來，扭頭去客廳把樊老爺子叫進了臥室裡，兩個人關上房門，說了很長時間的話。

　何建斌昨天半夜回來時，何安安聽到動靜了，沒出去往槍口上撞。

　早上起來，她磨磨蹭蹭換衣服洗漱，收拾利索了，硬著頭皮去了餐廳。

　何老爺子應該已經吃過早飯出去遛彎了，何建斌自己坐在餐桌前面，面色憔悴，眼睛裡滿是紅血絲，明顯一夜沒睡。

　何安安心虛，主動叫人:“爸。”

　何建斌聽到動靜抬頭看向何安安。

　何安安咬著嘴唇，遲疑著道歉:“爸，對不起，我昨天不該跟你發脾氣。”

　何安安這陣子明顯消瘦了不少，臉小了，眼睛就襯得更大了，水汪汪看過來，顯得楚楚動人。

　何建斌以為自己會忍不住發火，可是當他真正看到人時，心突然就軟了，昨晚鬱悶糾結的種種顧慮想法，在這一刻，突然變得也不是這麽重要了。

　他歎了口氣，招呼:“先吃飯吧。”

　何建斌早飯就喝了半杯咖啡，等著何安安吃完了，他才開口說道:“安安，爸爸想和你談談。”

　何建斌帶著何安安去了他的書房。

　何安安進了書房看到沙發上堆著的被褥，愣了一下。

　何建斌伸手把被褥挪開，對著何安安招手。

　父女兩個並排挨坐在沙發上。

　何建斌五官輪廓深刻，相似於何老爺子，卻又沒有他鼻梁和顴骨線條那麽剛毅，何建斌抿著嘴，目光落在何安安臉上。

　何安安小時候乍一看有些王夢茹的輪廓，隨著年歲的增長，小時候的模樣開始一點點變化，眉眼間反而越來越像何家人，偶爾某一下動作，神情，似極了何建斌。

　何安安同樣抿著嘴，她低垂下眉眼，心裡頭明鏡著何建斌想要跟她談什麽。

　何建斌斟酌著該怎麽開口提起這件事情，他顧忌著何安安的臉面，怕她掛不住臉，也怕兩人沒談上幾句，動了氣，最後反而傷了感情，沒有達到最初的目的。

　何安安主動開口，一句廢話都沒有，開門見山:“爸，我跟小智哥哥的事情，爺爺都告訴你了吧?”

　何建斌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乍然聽到這話，還是控制不住陰沉下臉色，他點頭:“嗯。”

　何安安說:“對不起，爸爸。”

　何建斌愣了，在同何安安談話之前，他失眠了整整一個晚上，設想了無數的可能性，把多年混跡於商場談判中學到的手段方向，談話技巧全都調用出來，就打算等著何安安一但情緒激動，向他控訴，或者抗議時，用來安撫住她的情緒，能讓他們之間的對話完整的進行下去。

　何建斌今天叫何安安過來，沒想要訓斥她，也沒想要搬出多少大道理，讓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他只是想要好好跟她談一談，做為一個關心深愛著自己女兒的父親，好好跟自己孩子溝通一下。

　他想過很多可能性，卻萬萬沒想到何安安會這麽平靜的主動承認錯誤。

　何安安挪了挪身子，挨到何建斌身邊，她伸手抱住了何建斌的胳膊，把臉輕輕壓在他肩膀上面。

　何建斌側頭看著何安安烏黑的發頂，心裡頭突然湧起一股極為複雜的滋味。

　何安安靠在何建斌胳膊上，輕聲說道:“爸，我之前一直怨恨著你，因為你把我和我媽扔在外公家，整整十年，不管不問。”

　何建斌聽著何安安失落的語氣，控制不住開始心疼，所有被他積壓著不敢想起的愧疚，自責，此時又開始洶湧起來。

　何安安說:“開始時，我特別期待你能突然出現，保護照顧我和我媽，後來這種期待隨著時間流逝慢慢變成了怨懟。自從回到老宅後，每當我看到你跟方姨和瑤瑤超超在一起時，我總會控制不住想起我和我媽一起度過的那十年。”

　何建斌臉色蒼白，強忍著心裡的難受，說:“安安，你小時候過的不幸福，是爸爸對不住你，爸爸知道自己錯了，你能不能再給爸爸一個機會，讓爸爸好好補償你?”

　何安安死咬著嘴唇，緩了緩情緒後，才說道:“我昨天把心底裡所有積壓的情緒都說了出來，我以為我會覺得特別痛快，可是，我後來發現，我其實特別難過，我擔心你，怕你傷心，怕你難受，爸，原來我早就不怪你了，只是連我自己都不曾意識到這一點。”

　何建斌眼眶通紅，緊咬著嘴唇，咬到破皮，下唇滲出血絲。

　他心裡滿溢著一股陌生的溫暖，讓他快要控制不住眼眶裡的水霧。

　何安安聲音裡帶著一絲忐忑， 無助，她問:“爸爸，我愛上小智哥哥了，我想跟他在一起，你能不能幫幫我?”

　何建斌嘴唇囁嚅:“安安，爸爸不是想要反對你談戀愛，你小智哥哥是個好孩子，可是你們現在年紀還太小，爸爸就是怕將來有一天，你們會突然發現原來自己並不像當初自己所想的那樣，對於這份感情，執著到可以一如當初那麽堅定，我就是怕你會受到傷害。”

　何安安那天問何建斌:“爸，如果有一天，小智哥哥不要我了，我還可以回家麽?你還要我麽?”

　何建斌看著深深依賴信任著他的何安安，點頭承諾:“安安，只要有爸爸在的地方，永遠都是你的家。”

　何安安扭臉看向窗外明媚的天色，嘴角堅強的緊闔著，極力不暴露情緒，她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現在這種時候，就應該這麽做，這樣並不算利用了何建斌對她的父愛，她說的也並非全部是假話。

　何建斌跟何安安談完話沒過多久，就接到了樊老家的電話，約著他們一家人過去大院，一起吃飯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