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嶽文?”
好尷尬呀,叫人一聲名字就尿了一褲子,但公務不能不辦,兩位檢察官只能重新履行程序,核對身份。
“我們是市檢察院反瀆一處的,接到省調查組電話,在2.12事故中你存在玩忽職守行為,請你配合調查。”
嶽文提起褲子,順手衝了廁所,“我可不可以給我們家秘書長打個電話?”
“我們會通知領導。”其中一個檢察官道,“你可以給家裡打個電話。”
“這個倒不必了,”嶽文笑道,“我們現在就走嗎?能看一下傳喚通知書嗎?”
兩名檢察官互相看看,來時匆忙,沒有來得及打印,以前的案子都是電話通知犯罪嫌疑人到檢察院報到,沒有人會不去報到,他們也都是訊問完畢以後再把這些手續補上。
不過,看來眼前這位對檢察院的程序倒是很了解。
“回頭給你。”一位檢察官模糊說道,“車在外面。”他了個請的手式,態度還算客氣。
“不行,沒有傳喚通知書,我不能去。”嶽文笑道,“我們都在機關裡工作,都得按程序來,該怎麽著就怎麽著。”
“好,”看來是碰到不識相的硬茬了,許多領導幹部一聽說檢察院的名字,嚇尿褲子的都有,其中一個檢察官道,“我們馬上給你補一份。”他拿起電話就打給了開發區反瀆局。
區反瀆局局長李剛有些驚訝,“市院接手,我們怎麽不知道?好的,我馬上打印一份,好,帶上印泥,一並送到維多利亞廣場。”
李剛放下電話,又打給了分管副檢察長魯遠,很快,又匯報到許平秋檢察長那裡。
許平秋急了,剛才重新開會,他給市院分管的副檢察長發了信息,可是還沒等到回信,就接到了市院已經到達的消息,“剛剛認定,2.12事故不是事故,是一起預謀殺人騙賠案……”
李剛愣了,這傳喚通知書都打印出來了,如果這不是事故,當然就不涉及到瀆職犯罪,檢察院也就沒有理由介入。
許平秋舉著手機急匆匆走了出來,見到兩位市檢的檢察官與嶽文成“品”字形往前走著,許多來來往往的服務員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壞了,”許平秋暗叫不好,作為廖書記的秘書,嶽文肯定知道事故的認定已經更改,他還不作聲,任憑市院的人帶走他,這不是給市院的人下套嗎?
他本來就是從市反貪局下放到開發區的,反瀆局的檢察官都認識,他們也很尊重區縣的檢察長,“許檢,你好。”市院的同志上前熱情地打著招呼。
許平秋看看一臉吡笑的嶽文,一陣牙疼,“剛才情況有變化……”他拉著市院的的同志到了一邊,市院的同志臉上開始出現了牙疼的表情,“不是說是事故嗎?我們接到省調查組的電話……,”那人的聲音降了下來,有些目瞪口呆,那邊的嶽文正與兩位漂亮的服務員調笑,兩位服務員看來很是傷心,一位已經梨花帶雨,另一個也是愁腸百結。
“剛剛認定,鄭市長還在裡面開會,省調查組組長親自宣布的。”情況變化得太快,大家的信息和心理都跟不上,許平秋只能詳細地解釋。
那這事,帶頭的檢察官絲毫沒有感覺到為難,他笑著作別許平秋,到了嶽文跟前卻又是一臉嚴肅了,“嶽文吧,……經認定,2.12事故是一起刑事案件,本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態度,你要從本次事故中吸取教訓,作好以後的工作……”
嶽文眉頭一挑,卻吡笑著不說話。
“你這是什麽態度?”帶頭的檢察官有些惱火,
他剛要再說話,會議室的門又開了,他的臉色馬上變了,這次出來的人他都認識,一個是市長鄭權,一個是市委常委、開發區工高官廖湘汀。“誰讓你們來帶人的?”鄭權的臉上很不友善。
“我們也是接到省調查組的通知……”帶頭的檢察官小聲道,再看許平秋,轉眼間站在了廖湘汀的身後,與廖湘汀輕輕說了幾句話。
“你們直接對省調查組負責?”鄭權不滿了,“本來,請假的事,構不構成犯罪還在兩說,你們不知道現在已經定性為刑事案件了嗎?你們來開發區,你們王檢知道嗎?讓王勇給我回電話。”
市檢察長王勇的電話很快回了過來,鄭權倒也客氣,但王勇在電話裡的聲音就清電晰傳到大家的耳朵裡。
“聽見了嗎?你們王檢都不知道,你們就作主了!”鄭權也不多說,看看市院面紅耳赤的三個人,又撩下一句話,“你們還是不是秦灣檢察院的幹部?!”
“丟人啊!”
許平秋暗道,他也看看灰頭土臉快步而出的幾位同行,上門帶人,沒把人帶走,自己灰溜溜地走了,他看看那位年輕的當事人,正守在洗手間門口,笑著從服務生手裡拿過熱毛巾,瀟灑地把毛巾放到盤子裡,盤子裡不知什麽時候又多了一張百元大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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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省調查組對我們工作的督促,以這次調查為契機,秦灣市開發區一定遵照省裡的要求,做好非煤礦山的兩關工作……”
隨著廖湘汀表態、省調查作總結講話,這一場牽動人心的調查終於塵埃落定。
下午一時,看著調查組的中巴慢慢駛上高速,鄭權笑著對廖湘汀道,“春節都不過,就過來調查,調查了一頓白忙活了。”他緊了緊大衣的領子,笑著往中巴車那裡走,“湘汀,你是不是提前知道,這不是安全事故?”對廖湘汀的淡定,鄭權有些心疑。
廖湘汀陪著笑,“我提前也不知道,只是有過這方面的懷疑,”他看看嶽文,正與鄭權的秘書寒暄,兩人小聲交流,很是熱絡,哈著的白氣都能噴到對方臉上,“沒想到把嫌疑人真抓住了。”
“關停核電站和琅琊水庫周圍的礦山,是省調查組的意思?前一陣子,你們搞什麽兩查,市政府就接了不少電話,壓力很大。”
這是嶽文的主意,廖湘汀心知肚明。
“我們知道,前一階段兩查的阻力那麽大,我們要學會借勢,省調查組也不能白在開發區吃,白在開發區住,也得為開發區貢獻一點力量,借著省裡的要求,我們借勢轉到兩關這個階段上,也能減少一些阻力,工作好做一些。”
古有挾天子以令諸侯、尊王攘夷,其實都是在造勢,都是一個道理。
“好一個借勢。 ”鄭權笑道,“人家都說湘汀你不作賠本的買賣,現在看來還真是。”
兩人笑著上車,鄭權本來今天要回秦灣,可是下午中核電的領導及專家過來,他也隻好一起陪同。
不過,歷史和現實中,不只小人物要借大人物的勢,基層要上層的勢,就是國家政策方針出台,你仔細看,都在借勢,沒有勢,那就創造勢!
“以前遇到這種情況,都是我們求著人家,現在倒好,什麽沒查出來,還得配合我們的工作!”鄭權看著窗外,“你們開發區的公路不好啊,要修!”
“家屬的工作也好做了,”副市長楊宏偉道,“前幾天漫天要價,現在定性成凶殺,也不用賠那麽多,記者們也都撤了。”
“不過也要做好記者的工作,畢竟出了這麽大的刑事案件,對我們形象不好。”鄭權坐在中巴車辦公桌前,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眼鏡,對秘書說,“回去擬一個整治礦山的通知,我們市裡也要借一下省調查組的東風,就把開發區兩關的內容加上,……市裡這算不算給你們造勢啊?”
一車的領導都笑了,鄭權這幽默並不好笑,但好在現在大家的心情很好,大過年的,誰也不想背著一個處分,現在雪過天晴了,沒事了!
蔡永進與嶽文坐在中巴車的最後面,“聽說,你尿了人家一褲子?”
“秘書長,我不是故意的!”嶽文仿佛有些委曲。
蔡永進笑著看看他,卻不知該說什麽,在此時,在這個車廂裡,說什麽好象都多余。
嶽文卻在想,那個給工委辦打電話的人,他是怎麽知道工委辦的值班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