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按部就班進行,象所有的會議一樣,都會有一個主持人,今天臨時充當這個主持人的就是杜江波。
他的語氣與表情與在走廊上又不一樣,謹小慎微,話語中也很是客氣。
嶽文發現,坐在會議桌中央的副廳長李軍心思卻不在開發區的匯報上,他不時拿起手機,甚至明顯看出編輯短信進行回復。
開發區的匯報漸漸進至尾聲,門突然開了,大家的目光不由地都看向門口,只見環保廳一個小夥子走了進來,他眼光下意識地在杜江波身上看了兩眼,卻走近副廳長李軍,低聲說了幾句話。
李軍沉著臉點點頭,小夥子方才走到杜江波跟前,杜江波驚訝地抬起頭來,“找我,姓什麽?”他的聲音不大,但嶽文與李桂生聽得很清楚。
“姓張,張新。”小夥子低聲道。
“我沒有這樣的朋友,你就說我不認識他。”杜江波斷然回絕道。
小夥子有些無奈,他無奈地看看李軍,李軍卻又在看手機,仍在編輯著短信,他好象也注意著杜江波這裡的舉動,他朝小夥子一招手,小夥子馬上快步走過去,李軍囑咐了幾句,小夥子匆匆離去。
門,輕輕地被掩上了。
“好,剛才秦灣開發區就環評保告的進展情況進行詳細介紹,”杜江波絲毫沒有被剛才的小插曲影響,“下面,請……”
他話音未落,門一下又被推開了。
杜江波慍怒地看一眼門外走進的不速之客,臉色霎時變得蒼白。
只見四個男子走進屋子,帶頭的中年男子眼光在會議室裡掃視一圈,李軍已是站了起來。
楊宏偉幾乎同時也站了起來,霍達、蔣勝、李桂生、嶽文,會議室裡的人都站了起來,這四個人讓他們想到了一個部門,只有那個部門才會在開會時直接進入。
不需辨認,他們已經認出了誰是他們的目標,會議室裡的人都站了起來,就一個人仍然在座著,不是不想站,而是雙腿已經軟了——站不起來了。
“我們是省紀委的,你是杜江波同志嗎?”來人很威嚴,不苟言笑。
“是,是,是……”杜江波的上下牙直打顫,話說不成個了。
“現在有問題需要你協助調查,請你配合。”來人的話語很簡單,同時作了個請的手勢。
杜江波努力了一把,扶著桌面,努力想站起來,可是努力白費,他的屁股始終牢牢粘在座位上。
正在這時,一雙有力的大手扶在他的一側,杜江波感受到一股力量在抬著自己的胳膊,他轉眼一看,正是一臉悲惻的嶽文,“杜處……”
嶽文的臉上很悲傷,杜江波不由感激地看看他,可是身子不由自主仍在往下掉。
紀委的中年人看看嶽文,身後的兩個小夥子立馬過來,代替了嶽文的位置,杜江波,幾乎是被拖著,拖離了會議室。
剛剛還在聚光燈下,無數雙眼睛寵著,一想到將要面對的未來,心理落差很大,精神崩潰也在意料之中。
眾人面面相覷,看臉色,許多人是第一次經歷這傳說中的場面,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客人不說話,副廳長李軍最後先開口了,“楊市長、霍主任,今天的會就這樣吧,我得跟曲廳長匯報。”
楊宏偉忙道,“沒關系,您忙。”他也很是驚訝,甚至有些後怕,嶽文敏感地注意到,他的手仍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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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環保處的處長被從會議室裡直接帶走了?”陳江平驚訝道,“什麽時候的事?”
“今天上午!”嶽文看看李桂生,
霍達也來到沈南,中午肯定是要在一起吃飯的。陳江平,李桂生和自己,作為三個處局領導,那沒有極特殊情況都要參加,霍達也會過問交通局關於農村公路的爭取工作。
李桂生好象心有余悸,“說上門就上門,說帶走就帶走,一點反抗也沒有……嶽主任,當初幸虧聽你的,沒有給他……”驚懼之下,那行賄二字他已是說不出口。
“你反抗有意義嗎?”嶽文笑道,“對搞組織調查,罪加一等,那些事,就別說了,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對,對,我不知道。”李桂生趕緊補充道,親眼見識了省紀委辦案,這種震撼不亞於一千次預防教育!
“這是一堂生動深刻的警示教育,”嶽文看看默不作聲的陳江平,“真應該讓開發區的幹部都來看看。”
可是,他沒想到,李桂生僅僅看了這一回,一回開發區就去找霍達辭職,聲明自己能力有限,乾不了了,主動要求到政協或人大任職,弄得霍達光火不已。
“我估計,今天這個會,應該是提前安排好的。”陳江平發話了,他一發話,李桂生的目光馬上轉移到陳江平身上, “省紀委應該先與環保廳的領導通氣,讓環保廳安排這個會議,但不會具體說破,楊市長、霍主任肯定也都不知道,會議召開後,辦案人員守候在外,通過場內傳出的消息,再相機行事。”
這條老狐狸,好象他就在現場似的。
“對對,就是這麽回事。”李桂生道。
“期間,辦案人員並未進場,托人以不同名義把被調查對象請出,不聲不響地帶離了現場。”陳江平笑道。
“老陳,你沒在紀委乾過啊。”李桂生不解了,“中間進來一個小夥子,想叫杜江波出去,可是杜江波沒出去,所以省紀委的同志就直接進來了。”李桂生一拍大腿,也想通了。
“中間,李廳一直在發信息,就是把會場的情況通報給外面的紀委人員。”嶽文笑著補充道。
李桂生還想說什麽,卻接到了何厚華的電話,霍達召見。
見李桂生出去,陳江平卻一言不發地望著嶽文,看得嶽文心裡直發毛,“老領導,是不是沈南的水土養人,我最近變帥了?”
“你沒變帥,變得膽大包天了,”陳江平臉一沉,“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是不是你把杜江波送進去了?”
出乎他的意料,嶽文的臉上沒有半點驚懼,“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是不是有人一直讓你守在沈南?”
陳江平心裡一驚,他看著這張年輕的臉,與在芙蓉街道時沒什麽兩樣,與在凱悅酒店時沒什麽兩樣,但那份從容淡定的氣質卻無形中已經形成。
就如靜止的湖面,但下面卻激流湧動,你卻一點看不出來。
靜水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