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小會議室。
幾個害蟲個個愁眉苦臉,一人跟前擺了一張紙、一支筆,三個人不時抬頭看看坐在對面的胖胖的曾書記,都是一幅恨得牙癢癢的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如果手中有棍子,估摸著早一棍子把眼前這胖子敲倒了。
門開了,幾乎是被踢開的,聲音很大,曾書記與幾個害蟲都抬起頭來,一臉陰沉的嶽文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陰沉著臉,也不打招呼,大喇喇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會議室裡是那種長條圓桌,紀委的坐一邊,他本該坐到另一邊,現在,他卻在頂頭坐下了,象主持會議似的,凌駕在紀委之上了。
街道紀工委的工作人員慌忙給胖子介紹道,“這是我們街道的嶽主任。”
曾書記扶了扶金絲眼鏡,看看嶽文,再看看陪笑的孫志剛,“嶽主任,大名鼎鼎,誰不認識?”說著說著,話裡就帶著譏諷味了。
嶽文卻連眼皮也不抬,根本不看他,一抬手,“煙。”
黑八馬上屁顛屁顛跑過來,掏煙,遞煙,點煙,嶽文抽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來,順勢架起了二郎腿。
這人身上有虎氣,也有猴氣!
來之前區紀工委書記羅寬讓就曾囑咐道,曾書記看得一愣一愣的,這不止有虎氣,簡直是有霸氣!
他不甘示弱,打孩子給爹看,轉臉訓上黑八了,“誰讓你站起來的,你寫完了嗎?”
黑八卻不敢頂嘴,看看嶽文,就要回座位上。
“你讓他們寫什麽?”嶽文終於開口了,卻連個最基本的稱呼也沒有,這讓平時習慣了笑臉與奉迎的曾書記很不滿意。
“野蠻拆遷,如何逼死人命,”曾書記不由加重了語氣,“不只他們要寫,你也要寫,把你們強製拆遷的過程老老實實寫下來。”
“撲哧——”
嶽文笑了,笑得曾書記心裡有些發毛,他看看孫志剛,孫志剛臉色就不那麽好看了,“那你不應找他們,他們都是些小蝦米,說了也不算,你應找找陳書記,找蔣主任,他們是大官,你審他們問他們才有意思,你放著大的不找,淨找些小的,你是不是欺軟怕硬?”
“啪——”
曾書記火了,拍了桌子,這一上午淨碰到些什麽事啊!
在陳江平辦公室,讓陳江平拍桌子發了一頓火,眼前這個年輕人,夾槍帶棒、含沙射影又是一頓數落,敢情自己不是來查案的,是到這裡接受教育來了?!
“嶽文,你老實點,要正確對待組織的調查。”
“我怎麽不老實了?”嶽文笑著吐出一口煙圈,“你說,我哪一句說的是假話?”
曾書記一下語塞了,孫志剛一看要僵,馬上走了過來,低聲道,“兄弟,消消氣,有事哪能處理領導,不都是弟兄們頂雷?”
“這雷,我們不頂,”嶽文把煙撚滅在煙灰缸裡,大聲道,“這黑鍋,我們也不背,當天有蔣主任視察,有陳書記現場指導,有電視台現場錄相,你說,我們犯了哪條哪款?即使退一萬步講,我們犯了錯誤,那你指出來來啊!別放些沒有味的屁來熏我!”
曾書記氣得直喘粗氣,帶來的幾個手下也都面面相覷,跟著曾書記辦了許多案子,往往是你一亮紀委的招牌,對方就熊了,就軟了,就低頭哈腰了。
可是,眼前這位,你說一句他有十句在哪等著你,不僅一點錯不認,理由更是充分得了不得。
“出人命了,我告訴你們,你們已經引起眾怒了,你們幾個被打,就是強拆的後果……”
看到曾書記口不擇言,孫志剛不淡定了,這句話說得也太沒水平了!
果然,嶽文收斂笑容,板著臉站了起來,彪子把筆往桌上一拍,也站了起來,黑八想拍,又猶豫了,結果手一松,中性筆扔出去了,直接扔到了曾書記面前。
蠶蛹膽子也大了,一踢旁邊的椅子,嘴裡已經開始罵上了。
“曾書記,公安局現在都還沒有結論,你憑什麽定性就是拆遷戶乾的?”嶽文走到黑八與彪子中間,冷著臉直視著曾書記。
曾書記也意識到說錯話了,可是仍嘴是硬,“反正你們是犯了眾怒了,把人都逼死了……”
“閉上你的嘴,”嶽文突然也拍了一下桌子,嚇了孫志剛一跳,“那個婦女怎麽死的,不關我的事,也不關拆遷的事,還真能扯,什麽都往拆遷頭上栽,開發區一天死幾十個人,要不要一起都算在我們芙蓉街道的拆遷頭上,都算在我們頭上!”
嶽文明白,這明顯是有人拿這事在做文章,紀委這幫人能來,現在看來孫志剛肯定在裡面起了作用。
曾書記的一張臉已經變成了豬肝色,這時,街道黨政辦的一小夥子匆匆走了進來,“嶽主任,辛河邊上那二百二十戶拆遷戶到管委求訪去了。”
噢,這就有意思了,這拆遷都結束一個周了,雷打了半天了,才想起下雨來啊?
他的腦子象軸承一樣飛快地轉著,是為了要更多的拆遷費?還是不想搬遷?後面鼓動的是誰?是孫志剛還是商戶還是四個村的村黨支部書記?……
“走。”嶽文看看大口喘著粗氣的曾書記,大喝一聲,彪子、黑八和蠶蛹馬上跟在他後面就要往外走。
孫志剛忙站起來,“嶽主任,你別衝動,紀委的領導還在這呢。”
嶽文已經冷靜一下,寶寶現在還在醫院裡,哥幾個不能由著他們折騰,就彪子與黑八這智商,蠶蛹膽小如鼠的樣子,讓紀委這胖子三嚇唬兩嚇唬,沒事都能整出事來。
“你以為我們去哪,我們是去工作,是去接訪,把人接回來。”嶽文看看孫志剛,又看看曾書記,。
“調查還沒完,哪裡也不許去。”曾書記幾乎是吼上了,也徹底火了,“孫志剛,這就是你們芙蓉街道幹部的素質,都給我坐下,哪裡也不準去,老老實實交代問題。”
紀委是專門管著查幹部的,雖說不如檢察院力度大,但這些人審案子都有一套,一般人不敢得罪他們,特別是那些屁股不乾淨的人, 見面都很恭敬,表面功夫都做得很足。
嶽文一下轉過頭來,一下拉開了門,走廊上,三三兩兩站滿了人,見他了來,都有有些愣。
“這都是準備過來談話的?”嶽文看看街道紀工委的小夥子正拿著街道機關幹部的花名冊,一個一個準備往孫志剛屋裡領人。
“嶽主任。”民政辦一個幹部朝他豎豎大拇指,緊接著,組織辦一個乾事也低聲說了句,“嶽主任,痛快!”
他馬上知道,自己在裡面講的話,拍了桌子,外面可能一字不落都聽到了。
敢和上級部門拍桌子是真了不得,敢把紀委的調查組晾在這一走了之,還沒有人敢這麽乾過。
“大家都過來,都過來。”嶽文看看走廊上的機關幹部,又看看從其它班子成員屋裡探出的腦袋,“都過來。”
彪子、黑八和蠶蛹還是對他不夠了解,如果寶寶在,可能馬上會明白,嶽文,要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