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4日 我早上洗漱從洗手間出來,張恆禮說一個叫Grace的給你電話,說她現在去機場,問你能不能趕過去再見一面。
到了機場,我很快找到他們。在機場手上還抱盆盆栽的大概只有她了。
我朝他們跑過去,鍾沛身邊的那個女孩轉過頭來,我驚訝得幾乎停了腳步。
是高潤。她和鍾沛都沒意料到我的出現,估計我們仨表情是一樣的——驚詫!
她成熟了許多,玫紅色的嘴唇、細長的眉毛是紋過的,黃金手鐲掛在細長的胳膊上,甚是打眼。我突然想起當年她掉進湖裡的狼狽樣,差點笑起來。她跟張恆禮分手,我以為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Grace把我拉到一邊,鐵青著臉,眼神充滿哀怨。她說:“我知道昨晚那麽多的綠色植物和綠色衣服是你的安排,我爸很感動,已經簽約了,你高興嗎?”
“是好事吧。”我說。
“好事?你猜我在不在乎他的生意?你猜我在不在乎他掙不掙錢?我提前半年告訴他我要回來,讓他抽出三天時間陪陪我,可是他帶我飛了長沙,來談生意,你們這些人,錢就這麽重要?”
她把含羞草舉得高高的,跟我的眼睛同一水平線,說:“你給我盆栽,讓我看綠色的風景,昨天吃飯時的綠色,只是為了利用我賺錢,是嗎?”
是不是呢?首先,我不覺得那些衣服和綠植是簽約成功的關鍵因素,鍾沛的產品、服務一定是達到了她爸爸的要求,並且至少不比競爭者差才行,其他的因素最多算個錦上添花。這麽多年經驗的生意人,怎麽可能單純隻被這種小伎倆就忽悠了。
然後,我是想借錢,借錢跟賺錢還是有差別的吧?
賺錢正大光明,付出了勞動沒有獲得相應的報酬,你有權質問。借錢低人一等,哪怕表面上姿態擺得多高,內心都是低三下四的。
鍾沛不是張恆禮,我沒法借個錢還趾高氣昂。他也不是張衣,我沒法耍了心機騙到錢還心安理得。
即使他是易續的張恆禮或者張衣。
依然不是我的。
跟他借錢,即使是為了易續,也是需要放下自尊的。自尊是在我爸,我媽,在易續,在張衣張恆禮面前才是摸不著看不見不需要出現的東西。
在其他所有人面前,放下自尊,是艱難的。
所以我要借錢,是一件比較難的事情。
所以我要借助一些手段,讓事情變得容易一些。
比如給鍾沛談生意時一點點建議。
我還在思量,Grace把含羞草伸得離我更近,含羞草細細的莖在空中上下抖動,像是在點頭。突然她一揚手,含羞草就被扔進了離我們不遠的垃圾桶,她喉嚨裡發出刺耳的笑聲,接著說:“我沒那麽想見你,但真的想當面問問你,你是為了錢,對吧?”
是啊,站在她的立場,兩者是沒有區別的。
“對。”我說。
這個問題比“是不是隻利用她賺錢”容易得多。我就是為了錢,我需要錢,我需要跟鍾沛借錢,救我的易續。我現在就是活得不像一個正常人,我就是個伸出手的泥菩薩,死活都要錢,錢太重要了!可是鍾沛用兩百塊就把我打發了。
她冷笑:“Youstoleagooseandgavethegibletsinalms!sofuckingdisgusting!”(你偷鵝還給雜碎以示仁慈,真他媽惡心!)
她的爸爸正在跟鍾沛和高潤告別,
他跟他們說話,聲音特別大,好像在對整個機場宣誓一樣:“哎呀婚禮我可能就來不了了,實在是忙,但是禮一定到!” Grace惡狠狠地跟我說話,眼睛卻是盯著他們的,像要冒火一樣。
“我討厭你們,討厭這個世界,討厭這個世界上肮髒的你們!你祝我幸福?這世界上沒有值得我愛的人了,我他媽跟誰去幸福?”
她回到那群人中。然後眾人寒暄,告別,握手又揮手。
Grace再沒正眼看任何一個人。我也沒想跟她解釋,我需要錢是事實。我覺得不值的是,我都變得這麽惡心了,卻隻得到了兩百塊。不,認真算的話,我打車、買含羞草、給她買的咖啡和小吃,已經超過兩百了,我不但沒賺,還虧了!如果全部都是為了鍾沛的生意,他是不是應該給我報銷?
昨天她問我有沒有見過比她更慘的人,我當然見過,曾經的張衣、現在的易續,誰不比她慘?她像張衣一樣父母雙亡嗎?她像易續一樣失去自由嗎?
我終於聽到她跟我說了一句英語,她說我fuckingdisgusting。我也希望自己別這麽惡心,我又何嘗不想做一個喝喝咖啡逛逛街不看重金錢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子,可是我愛的人,正承受著失去媽媽還可能失去生命的折磨,要是能給他生的希望,我活成一個市井小民、庸俗皮囊又何妨?
高潤這時突然誇張地叫著,還拉起了我的手:“你回來啦?什麽時候的事啊?”
“你跟鍾沛?”我的情緒也稍稍回來點兒:“你們倆?”
“對啊!”她回答得挺理所當然的。
“你把張恆禮甩了跟鍾沛在一起了?”我問。
鍾沛臉上顯出一絲尷尬。”別這麽說。”他說。
高潤比他臉皮厚多了,還是那個嘴尖舌頭快的女孩,她說:“只能說上天讓我遇上了更合適的人,或者說你讓我認識了更適合的人。不是你把我介紹到他公司的嗎?”
“你們倆什麽時候在一塊兒的?
“一年零三個月了。”高潤幸福地抱住鍾沛的胳膊,”我們周年的時候他求的婚。”
“一個多月前張恆禮說你們分手七個多月,所以九個月前你把他甩了,但是你們倆在一起已經一年零三個月了?張恆禮說你為了別人把他踹了,原來是真的!”
她不可置否地說:“感情的事,是外人沒法判斷的,你不能把重點放在數字上!”
那應該放在哪兒?放你厚重的假睫毛上?還是放你墊了小枕頭的胸上?想起多給了這娘們那麽多錢,就氣不打一處。
她看出我的不爽:“你還挺來氣啊!要不我現在去跟張恆禮複合?”她說。惹得鍾沛一瞪眼,她又樂得花枝亂顫。
“不用!現在挺好,真挺好!”我盯著鍾沛,”鍾老板,昨天我發現Grace還有另外一些情況,能單獨聊聊嗎?”
鍾沛也不傻,讓高潤先去取車。高潤跟我說待會兒一起吃飯,非得我答應,才膩膩歪歪地離開。
“我這次不跟你借錢,你能把我多給你們的錢還給我嗎?高潤都成你女朋友了,我沒道理還負責她的工資!”我說。
他一臉沉鬱,膚色好像也馬上跟著黯淡下去:“我不知道這事啊!”
“你不知道什麽?我匯款給你有銀行記錄的!”
“我不知道高潤是我的女朋友了你就不給工資了,你沒說啊!”
“我當初讓你聘用她的時候就說是我好朋友的女朋友,你都已經橫刀奪愛了,我不讓你付傷殘費就夠義氣的了,你的女朋友我憑什麽給工資?”
“我以為你跟她的關系好,你是給她的呢,我怎麽知道是給朋友的女朋友的,說出去誰信啊?”
“你要是認為我跟高潤的關系好成那樣,為什麽直到現在才告訴我你們在一起了,為什麽易續都不知道?”
“你千叮嚀萬囑咐別讓易續知道給高潤安排工作的事,我不告訴易續跟高潤在一起的事是為了不讓你穿幫,我做了多大努力,你現在反過來咬我?”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高潤我回來了?”
“太忙了!”他顯得一臉為難,眉頭皺了起來,說:“你也看到,我迎接的都是大客戶,掉以輕心不得!”
“忙得不告訴未婚妻這世上有個對她那麽好的女人?不對,這不合理,這麽幸福的事怎麽能不分享,所以高潤一定知道,我問問她有沒有被我感動!”
我作勢要給高潤電話。他搶過我的電話,呵斥道:“錢不是已經給你了嗎?你還想怎麽樣?你要插手高潤的人生到什麽時候?”
“什麽時候?怎麽還的?哪個帳號啊?”他的話給我重重一擊,我還指望我只要不要臉,就能要到一些錢呢!
“張恆禮沒跟你說啊?我買了他一個遊戲帳號,變著法把錢給你了!”
“張恆禮怎麽知道這事?他知道什麽?他知道所有的事?”我慌張地問。
“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在我們的遊戲群裡面說要賣他那帳號,要價三萬,被群嘲。我有心問他怎麽回事,他說你缺錢。知道你是為了救易續,我當然就願意幫忙!那三萬是借他的名義還給你的,什麽帳號能賣這麽多錢,你不會天真到相信吧,搞笑呢!”
我想起張恆禮那天跟我說:“你不知道,本來可以賣三萬五,結果中……交談中對方轉身去拿紙寫購買協議,我以為他要走,一緊張就喊了句三萬成交!”
他中間打的那個磕巴,是差點說出了“鍾沛”。我想象著張恆禮在遊戲群裡被夥伴們嘲笑,心疼地賣出陪了自己六年的遊戲帳號的傻樣子。那六年,他走路吃飯都拿著手機,一問他他就喊著裝備裝備。他跟我說他有錢可以借給我的時候,我以為他找到買家是件容易的事,我沒想他會被那些人嘲笑。我一心救易續,沒想過是否也割了張恆禮的肉。
鍾沛接了個電話,我也背身給張衣打電話:“張恆禮把他的遊戲帳號賣掉了,為了幫我湊錢。他做了這麽好的一件事,我怕你不知道。還有我知道鍾沛和高潤的事了,這是一件值得放鞭炮的高興事,你告訴他,他值得更好的女孩,那個女孩會尊重感情,會專一,會值得他愛。”
“掛了。”
我知道,張衣會把話轉達,但她不會抱他的。擁抱對她來說太肉麻了,還有羞澀還有心虛。我沒期望她抱,只是想告訴她,張恆禮做了太棒的事,值得給於擁抱。
“鍾沛,我還是需要跟你借錢。”我說:“希望你別介意我之前的粗魯和斤斤計較。”
“我不介意,只是可能幫不了你了。其實當初那工資就是你自願給的,我從來沒逼你是不是?”
我看他可能生氣了。
“是,是我無理了。”我說:“我太著急了,易續還沒出來,我還有後續的律師費要付,那幾萬塊錢對我來說真是一座大山,我快喘不過氣來了。我變得很敏感,很容易上火,一上火就會變得不可理喻,誤會你是我的錯。”
“三萬塊用完了?你手上本來沒錢?”
“火化易續的媽媽用了些錢。現在手上基本沒錢了。”
“我是真拿不出錢了。”他說:“你知道嗎,我這個公司消耗特別大,就像這個客戶過來,兩天就花掉我三萬塊。”
昨天他塞卡給Grace讓她買衣服刷他的卡,讓她隨便買隨便刷,Grace沒要。我想再爭取爭取。
“我不借多了,幾千塊一萬都行。我寫借條,也算利息,不管易續出不出來,我保證半年內還你。”
我盡量讓他覺得受尊重一些,覺得我的態度誠懇一些。他拒絕我應該是生我的氣了,我不該逼他還錢,還拿高潤來威脅他。
“無能為力。”他攤攤手說:“這麽說吧,我其實是個負資產,我的情況你是不知道,比你慘多了,哎呀真的是,我們創業的艱難呀,比不過你們這些大海龜,屁股往辦公室一坐就有工資拿,我們要考慮成本,要考慮利潤,要考慮員工,還有客戶,以及數不清的人際關系,只是表面風光,其實苦水無處吐呀!”
他說話的時候晃著頭,語調誇張,吐沫星子往外飛,臉上出油得厲害,肉漲得有點透紅,像喝醉了酒似的。我不敢相信這還是當年的那個“白衣服”,還是那個召集了好多同學假扮易續逗我玩的校友,還是那個女朋友死去了心灰意冷易續每天每天去給他畫畫給他讀詩給他拚圖為了他組織一次又一次足球賽的鍾沛。
他的電話響了,他晃晃手機,說:“高潤等不及了,得走了。”
“鍾沛!”我著急地叫喚了一聲。聲音有點兒大,惹得旁人側目。
他覺得沒面子,生氣地說:“你聲音能小點兒嗎?我跟你說過吧,張恆禮也知道吧,易續有過至少五個女朋友,你在他那兒沒地位,別拿熱臉貼冷屁股,得不著好。易續真要值得人救,有他女朋友,也有他同學朋友哪怕是同事,最後都輪不到你,你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自尊不懂嗎?”
我不想戳穿他的謊言,我不能告訴他張恆禮已經跟我坦白了,我不敢傷他的面子。隻順著他的話問:“自尊比救一條命重要嗎?”
“那也要看這條命能不能救。我剛才說一堆你是沒聽懂還是怎麽的?如果能救,在你之前,早有人救了,輪不到你,你聯系過的人不少了吧,他的那些老同學,誰跟你說要出錢出力幫你了嗎?”我的確聯系了,那些老同學都跟老同事一樣冷漠。
“你以為全世界就你一個人有情有義?不是的,是只有你執迷不悟!他現在不是失足掉河裡面,是失足殺了人!”
“你怎麽能這麽說,法院又還沒判。”
他用一種咄咄逼人的語氣說:“用得著法院判嗎?不是他自己先判了嗎?”好像我不接受他的這兩個反問句,就是全天下最蠢的人。
他睜大了他的眼睛,深鎖著眉頭,說:“我,我們也算是朋友吧?所以我再說一遍,也是最後一遍,我希望你能清醒,易續那麽多朋友,如果他無辜,他早被人弄出來了。不借錢給你,是為你好!”
“我們‘算’是朋友。易續卻是你‘真的’朋友。我不需要你為我好,你為易續好行嗎?”
“他走的時候我會去送他。”他說著就轉身,又馬上再轉過來,那眼神像海,像灰黃的、被汙染了的海,我看不透不是因為深邃,是因為有我不熟知的雜物。
“我本來不想說的:“他說,”可我實在是忍不住啊!哎,我問你,德國人是不是都不洗澡不換衣服的啊?我見你幾次你幾次都穿這條裙子,現在秋天了!你這外套就不能配條褲子嗎?你現在身上有味兒嗎?我都不敢走近你!……也不至於,你肯定噴香水了,老外不都用香水遮狐臭嗎?哎,你已經傾家蕩產了是吧?……可問題是,你這幾天在為我辦事啊,私下會面我就不計較了,那老板和他女兒以為你是我員工,你讓他們怎麽想?這公司得破敗成怎樣啊,給員工什麽工資什麽福利啊,就這麽買不起衣服?人要臉樹要皮,你能別把自己弄得這麽寒酸嗎?”
我目送他離開,心化成灰。兩年能讓人變多少?鍾沛的背影已然不是當初的樣子,易續的老同學、同事都跟鍾沛一樣選擇了現實和冷漠,我,便成了這世上惟一一個願意為他拚一份希望和溫暖的人。
手機突然響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葉惜佳,是我,高潤!”那邊尖聲兒嚷著,”你怎麽沒一起來啊,不是說好一起吃飯的嗎?”
“我有點急事,下次吧!”
“真掃興!下次你得請我!”
“行!”
“我怕你騙我呀,你可不許忘了,想想我們以前多好啊,要不下次叫上大家,我們原先的五個人聚一塊兒吧!”
高潤居然不知道易續被關了。鍾沛似乎什麽都瞞著他的準妻子。
“好。主要看易續的時間,等易續有時間,我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咱們聚!”
“就是!必須聚!”
走到小區門口突然聽到張恆禮在後面叫我,他倆散步回來。
“叫了你多少聲你知道嗎?”張恆禮責備我。
“一聲啊!”
“人活在世上,不光是對自己負責,還要對別人、對社會負責知道嗎?你這一路上又撞了多少老人和小孩啊?”
“真沒有!”
“你看你這臉皮,幹了壞事不承認!”張衣指著我說。
“保持清醒,好好走路,至少老人和小孩是不能撞的,尊老愛幼尊老愛幼,這麽基本的道德都沒有,你還好意思做人嗎?”
自從知道易續出事,他們已經看到好幾次我魂不守舍、大馬路上撞人的情景了。可是我怎麽會承認?
我大吼:“早不知道什麽是尊老愛幼了好嗎?也不看我在德國跟誰混!”
他們知道我說的誰——我的房東Funny。
Funny是個老太太,按咱們中國的傳統,我得叫她奶奶。可我要是敢這麽叫她,兩年前就被她剁碎了!尊老的前提是,首先認為她老,可是誰敢在她面前流露一點這樣的信息?
Funny的衣服上不是漫畫英雄就是年輕男人。社區裡有一位常年在聖誕節扮演聖誕老人的社工,當年剛大學畢業,扮成聖誕老人抱了一份大禮物去給她驚喜,被她用拖把轟走了,她說老男人不許敲她的門。
我陪她去教堂,上了公共汽車只有一個空位,我好心讓給她坐,被她當著一車人的面狠狠敲了腦袋。
她總是嫉妒王先生家舉行的各種燒烤聚會,每次都隔著灌木叢冷嘲熱諷。有次周末,我把儲藏室的燒烤爐搬出來,我們倆也開燒烤Party。沒想到那爐子太老舊,火星直往外面飛,我的上衣被燒著了。”Ohmygod,Iamonfire!”我邊熄火邊叫起來。Funny一聽,進屋裡將一條化纖的褲子做成了一件上衣的水袖,然後在爐子上點燃,一邊甩著火袖一邊說,”Iamonfire,Iamthegirlonfire!”。我嚇壞了,抄起給花園澆水的水管子給她滅火,她覺得我滅了她的光芒,整整三天沒跟我說話。
別人不能尊她老,她更是為老不尊。
她問我:“Ilikegold,canyoumakegoldforme?”(我喜歡金子,你能給我搞些金子嗎?),我說我又沒錢買、更不知道上哪兒去挖金礦,她就說:“MarrytoanIndia!”(嫁個印度人!)
她問我,”whatifItellyouhowtomakeadimond?“(我告訴你怎麽搞到鑽石怎麽樣?)我說你不會又說嫁給印度佬吧?她說:“no,marrytoanold!”(嫁個老家夥!)
我們有次去一個餐館吃飯,一群年輕人在旁邊嘰嘰喳喳個不停,騷擾了別的客人,服務員提醒了兩次也不起作用。她把她的手機開到最大音量,放了首重金屬搖滾,引起別人的注意後扭起了屁股,還豎中指,把那四五個估計是高中生嚇閉上了嘴。
她坐下的時候很重地”嗯“了一聲,我關切地問是不是累了,她說不是,她說這是”soundofcelebration,justlikewhatImadeattheendofsex。”(歡慶之音,我做完愛發出的就是這個聲音。)
在Funny的世界裡,你永遠別尊她老,也別指望她愛幼。
鄰居王先生一家對她很好,經常給她送吃的,周末出去大采購,總不忘多買點什麽送給她,當然給她的時候不能說“因為您是老人家”,而是說:“因為你太漂亮了!”。
可是Funny是怎麽對他們的呢?有一次他們家殺白蟻,把兩歲的小孫子托付給我照顧三小時。我帶著他在後花園玩。Funny午覺後下樓,看到正在草地上爬行的小家夥,對我大吼:“ItoldyouIhatedfourleggedbeaststhemost!”(我跟你說過我最討厭四腳爬行動物!)。
自從那孩子在她的草地上四腳爬行了以後,她就對他沒了好的評價:
看到他玩石頭(stone),說,”Hewillbestonedoneday。”(他以後是個酒鬼)。
看到他跟貓玩,她會說:“oh,whataPussy。”(準是個娘炮!)。
其實那孩子真的很可愛,見誰都跟見著前世情人似的,笑出一汪江水,流的口水比喝的水多。王先生跟Funny做鄰居算是倒了血霉,他們尊老,她卻不愛幼。
所以,作為跟她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兩年的人,耳濡目染受了點影響,也不足為怪吧?
他倆還在後面批評我:
“不知悔改!”
“變了變了,人變壞了就回不去了!”
“我們要不要發傳單,讓白發蒼蒼的老人和天真可愛的小朋友們離這張臉遠一點?”
“好主意!”
……
突然我被物業的齊主任叫住:“小葉, 你家裡是不是來了兩個客人?”他問我。
“是。找他們有事嗎?”
“他們是常住嗎?租了你們家的房間?”
“沒有,就這一個月吧!怎麽啦?”
“是這樣,很多家長到物業投訴了,你們家的那兩位客人,二十好幾了,每天晚上到小區兒童樂園跟小孩搶蹺蹺板和秋千,搶到就一兩個小時不下來,太不像話了!你跟你那兩位客人說說,鄰裡之間,影響不好!”
我回頭想瞪他倆,人躲圍牆後了,張恆禮露出來一塊衣角。
“我也沒法說啊!”我無奈地說,”他倆心理年齡四歲,您跟小區裡那些超過五歲的孩子說說吧,讓那些五歲六歲的善良孩子們體諒體諒,那是兩傻缺,不好溝通!”
我媽剛出電梯,我媽的電話來了。我一接通她就開門見山。
“你什麽時候結婚?”
“不是應該先問什麽時候有男朋友嗎?”我疑惑地問,同時緊盯著張衣,她不會跟他們提過易續吧?
張衣心領神會地搖了搖頭。也是,她怎麽可能聯系我爸媽。
“這是同一個問題啦!有男朋友的同時就要結婚啊!”我媽說,我估計她在海邊散步,散著散著無聊了,決定打個電話折磨我。泰國海岸線那麽長,走著走著是挺無聊的。
“你也太著急了吧?再說你不是在旅遊嗎?風景填不滿你的心?還打國際長途逼婚?”
“抓緊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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