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午後,長汀正在院子裡考校五人的進境,忽的,傳來拍打院門的聲響。
素日裡,因怕外人進入,不管白天黑夜,雲棲別院的院門都是從裡面上閂。
長汀隻當是塵煙或是嚴子穆又來了,忙讓大寶去開門。
開門間,大寶的神色明顯一怔,隨即,便趕忙躬身,“奴才拜見孫總管。”
長汀蹙眉,等看到那個熟悉的人走進來後,笑容頓揚,迎了過去,“孫管家?”
孫全上身前躬,快步走向了她,臉上亦滿是笑容,但更多的更是恭謹。
長汀瞥到緊跟在他身後的塵煙,臉上笑容微僵。
塵煙丟來的眼色異常複雜,好在長汀跟他在一起相處了幾年,早已培養出來深深默契,雖在倉促中不能全然讀懂,但也能猜到七八分。
“奴才拜見雲嬪娘娘。”孫全恭恭敬敬跪在了長汀身前。
見塵煙亦隨著下跪,長汀心中愈發的疑惑。
她衣袖下雙手微握,壓下向前相扶的念頭,親切笑語,“孫管家不要多禮,快起來說話。呃,以前都這麽稱呼習慣了,一時還挺難改口的。”
塵煙見她如此,暗暗松了口氣,又丟去一個讚許的目光。
孫全是宮內大總管,就連皇后見到他都得禮讓三分,可此時見了長汀,卻異常的恭敬,跪在地上又是連連頷首才肯站起。
“娘娘進宮已半年多,奴才一直想來拜見,可聽皇上說,之前在無憂谷時,娘娘為維持男兒身,服下了一種毒藥,所以一直纏綿於病榻,服著章神醫的配藥靜養,奴才便不好前來打擾。”
長汀心下微驚,臉上卻是始終揚著笑,以不變應萬變,“勞您掛念,那陰陽顛倒丸雖毒性不甚大,但因我一連服食了幾年,所以,在體內積存了不少毒素。”
“沒想到那華煬心腸如此歹毒,害的娘娘一家離散,當真是該千刀萬剮!”孫全面露憤憤之色。
長汀暗暗思忖,之前在落花圃時,這孫全總是謹言慎行的很,如今,似乎變得話多了不少。
她不動聲色的看向塵煙,塵煙皺皺眉,以示今日此行目的不簡單。
“事情都過去了,不提也罷。孫……總管難得來一趟,咱們還是進屋說話吧。”
孫全忙躬身道:“奴才是奉董太后懿旨而來,太后那邊正在等著,奴才不敢多耽誤,還是等日後再來叨擾娘娘吧。”
長汀心微懸,果然不是好事。
“太后懿旨?”
“是。”孫全溫和笑語,“過幾日便是仲秋佳節,方才皇上去坤華宮給董太后請安,便與太后商量起了仲秋家宴一事。”
一聽到“家宴”二字,長汀心頭便立即泛起了不詳預感。
“太后說,這是皇上登基後的第一個仲秋佳節,自然應當籌辦的隆重些。太后的意思是,仲秋節是團圓之日,宮內妃嬪當歡聚一堂。”孫全說著,微微抬眼,打量了一下長汀的神情。
“當太后提及娘娘時,皇上言娘娘身體不好,太后便差奴才前來雲棲別院向娘娘請安問候,看需不需要讓太醫院眾太醫前來為娘娘會診,畢竟,娘娘身嬌體貴,馬虎不得。今日見到娘娘,娘娘似是……”
塵煙皺眉,若有似無的點了點頭。
長汀勾唇一笑,聲音清朗明快,“謝太后娘娘關切,近來我身子已大為好轉,就不勞煩太醫院眾太醫前來跑一趟了。皇上日常事務繁忙,自我入宮來,也沒見過他一面,想必,他對我這邊的情形也不甚了解,還請孫總管替我向他和太后解釋一番。”
塵煙暗舒了一口氣,衝她露了露大拇指。
“娘娘身子大好,真是可喜可賀。皇上初登帝位,諸事繁雜,不能常來看望娘娘,也在情理之中。既如此,那奴才也不敢讓太后、皇上多等,這便退下了。”
“孫總管慢走,空閑時,一定記得來這裡喝茶。”長汀抬步相送。
“不勞娘娘貴步相送,奴才定會前來叨擾的。”
長汀止步,直到見兩人已走近院門時,才驀地出聲道:“噯,等等!”
“娘娘可還有吩咐?”孫全躬身相詢。
“塵煙,你能不能把飛花逐葉、亂環八刺兩劍招給我演示一遍?我今天怎麽練都覺得不對勁兒。哦,你若是沒空,把我大師兄喚來也行。”
塵煙向孫全看去,“請孫總管稍等,奴才很快就能演示完。”
孫全皺皺眉頭,面露些許責備,“你我做奴才的,怎好讓太后、皇上多等。”
“這……”塵煙為難的看向長汀。
“這樣,你輕功好,雜家先走著,你給娘娘演示完後,就趕快追來。”
“是,還是孫總管英明。”
見孫全已步出院門,長汀一個眼色丟向小寶,小寶立即心領神會,跑到門口去把風。
塵煙也不多言,一個健步躍向石階,向房中走去。
長汀緊隨而入,“到底怎麽回事?”
塵煙神色凝重,語速極快,“我現在只能簡短的表揚你兩句,方才你的表現真是可圈可點,完全沒枉費我這些年的言傳身教。”
長汀伸手就擰向他的胳膊,“說正經的!為什麽要給我丟那樣的眼色?孫總管不是一直都待在落花圃嗎?為何要防他?”
“你細想想, 他何時一直待在落花圃了?再細想想,你和主子的事,能有幾人知曉,怎會莫名傳入那不相乾的人耳中,然後組織了那次截殺?”
“原來,是他……”長汀驚駭後退,隨即便目光一寒,“他,是誰的人?”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今日太后忽然提到你,我想,也跟他脫不了乾系。”
長汀勾唇冷笑,“你不說,我也能猜到。”
塵煙衝屋頂瞥瞥眼眸,“我可什麽都沒說啊,主子不讓我說,怕你跟著擔憂。”
“這麽說,這個什麽家宴,我是躲不過了?”
“主子曾試著替你攔阻,可這越攔阻,恐越著了痕跡,便示意讓我跟著一起來了。”塵煙擰起了眉頭,“我現在不能在這裡多待,等晚上或明天再來和你仔細商量對策。”
說罷,他就急急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