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夜晚,漫長,寒冷。 傷痛與寒冷交加,使得葉彤混身發抖。同樣也是受了傷,在這樣的老林裡忍受寒風,他也渾身寒意不減。
可兩具同樣不暖的身體依偎到一起總比獨自寒冷暖的多。
葉彤感受著身旁那個陌生男人的體溫,到底是比之前有了些暖意。
“你說,我會不會死在這裡?”
葉彤對眼下的境況灰心了,她想到過的最壞的結局,不過是個死。可眼下,就算是死,好像也是慘死。
她不甘心。
男人環著她的肩膀沒有動,從掌心和與她接觸皮膚上的滾燙讓他不禁皺眉。低眼看了一眼懷裡瑟縮著跟小貓似的女人,冷冷開口道,
“會。”
簡單明了,直接得讓葉彤忍不住“靠”了一聲。
“我是被狼咬,眼下沒醫沒藥,死就死了。可你要是再這麽面癱,信不信我死之前咬你一口?狂犬病可是會傳染的!”
男人沒有說話,隻是緊了緊環著她的手臂,靜靜地看著她。
天在不知不覺中慢慢亮了起來,葉彤除了渾身滾燙發冷以外,冷汗更是從她的額頭和手心冒了起來。嘴裡喃喃自語,好似夢囈,他隱約能聽到,“疼”和“冷”這樣的字眼。
他探了探她的額頭,然後毫無章法地用袖口擦拭了一下她被汗浸濕的額頭。
按照約定,他將求救信號發出去以後,不多久就會有人來接應。算一下時間,應該快了。
他將從那些可惡的美國佬身上搜來的東西堆在一旁,然後將葉彤的身體慢慢托起,將她的頭放在那堆物品上。
剛要站起身,手卻被牢牢的抓住了。
模糊中葉彤感覺到有人在搬動她的身體,她意識到是那個男人。可就在他將要放手的那一刻,一股莫名的驚慌和害怕漫上了她的心頭。
“你要離開了嗎?”
葉彤微眯著眼,期冀地望著他,像是在害怕。
他輕輕掰開她的手,剛想說什麽,手腕卻突如其來被拉住。
接著,一股鑽肉的疼痛從手腕處傳來。
這個女人!居然咬他!
可震驚過後,卻仍舊是淡淡的樣子。他拍了拍她昂起的頭,見她不松口,便開口道,“松口。”
葉彤抬眼,眼裡帶著倔強和決然,如果仔細看,還有那麽一絲搖曳的害怕。
她不松口,反而更狠地發力,然後搖了兩下頭。
她害怕眼前這個男人會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
突然,“嘩嘩嘩”的噪音從被茂密枝葉的上空響起,隨之而來的是狂風驟起。
是直升機?
葉彤全身都痛,可隨著直升機聲音的接近,不得不吃力地站起身,雖然依舊依靠著眼前這個男人,但絲毫不敢有任何放松。
男人捏住了她的手腕,“別急。”
葉彤怎能不急,當下一呼“阿猛”,抓著他就要往密林裡鑽,動作連貫。
可趴在地上的阿猛並沒有像之前一樣默契地站起跟著她,隻是在原地抬了抬頭,耷拉著耳朵,嗚咽了兩聲,繼續趴著。
葉彤感覺不對,連忙踱步倒它身邊,摸了摸它的腦袋,卻看見阿猛的眼裡縱滿了淚,眼裡不住地灰暗,就這麽看著她,舔她兩下。
舔在她手背的觸感冰涼,再不似之前的熱氣和濕黏。
這下,葉彤終於發現了不對。
“阿猛!”
它的腹下猩紅的濕潤了一片,鼓起的腹部隨著它微弱的呼吸,
一上一下,血水隨著它的呼吸慢慢從腹下流出。 一股混著粘稠白色液體的血水正在向外流淌。
葉彤顫抖著雙手,順著它的毛發撫摸著,安慰著它。
“阿猛,不要怕,你這是要生了。”
可當她的手摸到它腰部的時候,入手一陣溫熱的滑膩。
撥開毛發一看。
傷口,槍傷。
昨晚,這一槍是對準她的,被阿猛躍起擋住。隨後它便躥入了叢林。
葉彤當下鼻子一酸。
兩手按住它流血的傷口,眼淚再也停不下來。
茂密的枝葉被撥開的“西索”聲響起。
兩個穿著黑皮衣,臉上畫滿花色迷彩的男子,端著長槍向他們走了過來。
當看到他們的一刻,黑洞般的槍口對準了他們。
葉彤心下一沉,閃身擋在了阿猛的面前。
阿猛一聲長吼,蹬著無力的後腿,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鮮紅的液體順著它後腿的毛發滴落在地。
“阿猛!”
葉彤驚叫一聲,一下撲倒到它身邊,想抱住它。可阿猛是山豹,比普通大型的犬類還要大兩三倍的叢林猛獸,葉彤抱住它前半身的同時,自己也隨它一起摔向地面。
黑黝黝的槍口直指著葉彤和阿猛的頭,她聽見了長槍頂端子彈上膛時的摩擦聲。
唯獨那個男人,漠然隨意地站在一旁,表情有些奇怪地看著自己被咬出兩排牙印的手腕。
“哢哢”兩聲,槍上的保險扣被拉開。
葉彤毫無血色地狠狠盯著用槍指著她的兩個男人。
“住手!”
拿著槍的兩個男人一愣,不解地望著他。其中一人,看見了他手腕上的咬痕後,眼中戾色漸濃地轉頭瞪向葉彤。
“你傷了他?”
傷了他?葉彤看向剛才被她咬傷的男人的手腕。再回望一眼拿著槍的兩個男人。
“你們認識?”
拿槍的男人反以一聲冷哼,拿著槍持續接近她,他腳底與地上的枯枝爛葉發出了難聽的摩擦聲,眼中的戾色不減反增,仿佛下一秒就會有一聲槍響。
葉彤沒有再去瞪視他,反而將視線轉向那個男人。她才醒悟過來,他們才相處了幾天而已,彼此並不熟悉。
“他們是來接你的嗎?”
他淡漠點頭,眼中仍然是無悲無喜的漠然,還有那種輕視得起一切的驕傲。
“是。”
葉彤突然笑了,即使臉上的劃痕崩開,細小的血珠隨之流淌下來,臉色更加慘白,身體無力地靠在阿猛的身上。
“如果你們不打算救我,那麽我必死無疑。”
男人再聽了葉彤的話後,眉毛狠狠地皺在了一起。
他不是不想救她。
可是,他們來了......
他救她,更是害她。
兩個滿身黑色的男人將槍扣上了保險,並且將槍放回了背後,走到那個男人的背後。
“二哥,李叔也來了。”
男人的眼裡出現短暫的慌亂,他隨即來到葉彤的身邊,蹲下身,看著她。
“我不能帶你一起走。”
葉彤的腦海裡旋滿了失望,在那兩個穿黑皮衣的男子出現後,她就猜到了。
她看了眼身邊正在殘喘的阿猛,看它眼裡噙滿的獸淚,那麽泛濫的滿滿母愛,讓她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
“幫我救它,求你。”
男人歎了一口氣,默默點下頭。
葉彤見他點頭,松了一口氣,可突感頸部後面一痛,便昏了過去。
男人看了一眼給了葉彤一記手刀的另一個男人,轉向小七,命令道,“小七,速度快!”
被稱為小七的男子,幽怨地喊了一聲:“二哥!”
被他一瞪後,不情不願地走到阿猛的身邊,引來阿猛的一陣低吼,可是氣息弱得讓這低吼聽起來猶如嗚咽聲。
小七順著阿猛的腹部撫摸了一下,又在它腹部的幾個地方按了按,像是量尺寸似的垮了幾下手掌,最後檢查了一下它身上的槍傷傷口。
“死不了!肚子裡有四個小崽子呢,不過,估計能活三個。哎,真是可惜了,要是隻公的山豹子,我還能抓回去馴養一下,帶出去可不拉風嘛!”
“她呢?”
他打斷了小七的自說自話,仍舊冷漠地問道,對於小七的話隻是不語。
小七移到葉彤身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伸手在她手腕上一搭,最後檢查了她腳上的傷。
他站起身,努了努嘴,“狼毒而已,時間不長,能救。”
小七慪氣地先給地上躺著的女人處理了傷口,並且上藥包扎,可卻在阿猛的邊上僵住不動了。
“有問題?”
“二哥!我,你居然要我給一隻畜生接生!”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小七,“就當我報答她救了我的命。”
“它?這麽隻畜生能救了二哥你的命?”
小七狐疑地看了眼他二哥,他怎麽就那麽不信呢?
可在他冷漠的眼神下,他還是妥協了。
小七似乎自有一套與野流的方式,在他用不同語調的聲音和手勢下,阿猛居然會隨著他的節奏呼吸用力。
第一隻小山豹艱難地出生了,是隻母的,隻是全身被一層血衣包著,卷在一團還找不著北。
第二隻很快地也接著出來了,跟第一隻的個頭差不多大小,也是隻母的小山豹。
第三只在幾分鍾後也從阿猛的腹下被擠了出來。它的個頭很小,包裹它全身的血衣卻分外的血紅。
小七在檢查了它的性別後,眼裡閃過一絲興奮。
“公的!”
“二哥,這隻讓我帶回去吧?”
男人沒有理會他,知識提醒他還有一隻沒出來,要他速度快一點。
第四隻也終於露了頭,隻是剛落地還沒蹦噠兩下就抽搐著斷了氣。小七一看之下也是隻公的,沮喪的直道“可惜”。
男人若有所思的在原地,又默默地看了一會昏迷中的葉彤。
他蹲下身,把一些食物和水放在她的身邊,起身前,把小七帶來的全部藥品也留在了原地。他悄悄在她緊握的小手中塞進了一支鑰匙和一搓卷起的小紙條。隻是在他脫離葉彤冰涼的小手時,胸中起了莫明的波動。
看著她傷痕累累的小臉,眼前晃過的卻是她沒受傷之前的生動。他心裡不自覺地默默想道:“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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