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綾平靜的望著顧粥粥。

她的年紀已經40多了，可是看上去，卻像30歲出頭一樣。

顧粥粥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連同樣作為女人的她，心中都忍不住浮現出驚豔的感覺。

眉目如畫，冰肌玉骨等等用來形容美麗的詞放在她的身上，一點也不為過，最讓人驚歎的則是，她身上蘊含的那股雍容和華貴。

她和祁臣一樣，都是那種光讓人看著，就忍不住低下頭去的人。

目光在那張清冷美麗的臉上看了很久，顧粥粥卻是發現，她竟一點也看不出她有半點說笑的模樣。

“什麽意思?”隔了好久，顧粥粥才沙啞著嗓音，開了口。

樂正綾心裡微微歎了口氣，眼底像是有些可憐顧粥粥，面色卻是絲毫未變，淡淡的說著:“你知道你的母親曾經在別人家做過傭人嗎?”

她對“梁慧芸”這個名字，根本提都不想提。

“知道。”顧粥粥神情僵硬的點點頭。雖然是事實，可從別人的嘴裡說出，不免還是有種低人一等的感覺在，尤其還是在梁慧芸去世的今天……

“那就好。”樂正綾似乎根本不知道留情面是什麽意思，直白的說道:“那個女人以前在我們家做傭人的時候，把我剛出生的女兒抱走了，也就是溫暖，現在我要帶她回去，明白了嗎?”

她說什麽?

顧粥粥的瞳孔微微睜大，沒有血色的嘴唇也微微張開，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麽哽住了一樣，連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

她說顧溫暖是以前梁慧芸偷走的女兒?

梁慧芸是小偷?

一瞬間，她曾經聽過的那些風言風語，再次回蕩在腦海中——

“你說的是那家人啊，聽說那個女的以前給別人家當過傭人，手腳不乾淨，被趕出來了。”

“對，就是那個梁慧芸。我還聽說啊，她還勾引主人。”

“真的假的?我看她不像啊。”

“怎麽就是假的了?你想想，一個女人在豪門乾的好好的，不愁吃也不愁穿，怎麽就被趕出來了?還落到這步去工廠打工的田地。”

“你這麽說，也有道理……”

“噓！別說了！她女兒來了！”

顧粥粥直到現在，還記得自己從那群人身邊路過的時候，他們強裝不注意，實則目光緊盯她的模樣。

她一直都認為，這些是謠言。

她也清楚，謠言未必空穴來風。

她眨眨眼，下意識的問道:“你們做親子鑒定了嗎?”

真的只是下意識的無心之言，顧溫暖的臉色勃然大變，好在在場的另外兩人都沒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樂正綾蹙了下眉，當時從顧溫暖口中聽到一切的時候，她喜極而泣，腦中根本忘了這件事。

顧粥粥現在提出來，的確是這個道理，不過，她對顧溫暖的印象極好，覺得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她淡淡的回了句:“之後會去的，不過我今天就要帶溫暖走，過來也只是給你打聲招呼罷了。”

“我不同意！”顧粥粥想也沒想的說道。

樂正綾面色一變。看了顧粥粥放在床頭櫃上，梁慧芸的骨灰盒一眼，眼底忍不住升起幾絲冰冷，聲音變得冷冽起來:“顧助理，你在祁總身旁，應該不會不明白告知和請求的差別吧?”

顧粥粥急了，身子禁不住從床上站起，下意識的轉頭望向顧溫暖，然後，她愣住了。

顧溫暖抿著嘴唇望著她，那張俏麗精致的面孔沒有半分表情，但是她望著她的瞳孔裡，卻充滿了憎惡和冰寒。

有那麽一瞬間，顧粥粥覺得整個天地的時間都停頓了。

她心中剛升起的急躁和憤怒，在這一秒，徹底化作冰冷，從心底，冷到指尖。

人走茶涼，恐怕形容的就是她這一刻的心情吧?

她對顧溫暖，心寒到了極點。

顧溫暖看著顧粥粥逐漸冰冷的表情，她心裡忍不住慌張起來，生怕顧粥粥要求樂正綾立刻就帶她去做親子鑒定。

她連忙轉過身，抱住樂正綾的胳膊，做出一副委屈難過的模樣，用壓抑的聲音說:“媽，你不要這樣，我和姐姐說行嗎?姐姐一定會理解的。”

樂正綾聽到顧溫暖的聲音，眼底裡的韓冰融化了些。

她低下頭，就看到顧溫暖隱忍難過的模樣，愣了下，心終究軟了下去:“好，我先出去。”

顧溫暖聽到她這麽說，狂跳不止的心臟，才稍微安定了些，連忙放開樂正綾的手，乖巧的讓開道路。

樂正綾轉頭望向顧粥粥，聲音又冷漠又堅定:“顧助理，看在祁總的份上，我不為難你，但也不會毫無底線的忍耐你。”

說完，她提著手包，頭也不回的走出病房。

偌大的病房裡，只剩顧粥粥和顧溫暖兩個人，氣氛逐漸壓抑起來。

“顧粥粥，你到底什麽意思?”顧溫暖等著顧粥粥， 語氣哪裡還有半點在樂正綾的面前的難過。

顧粥粥聽著她憤怒的質問，心，越來越沉。

她怎麽可以這樣呢?

她看著顧溫暖沒有說話，卻突然覺得有些迷惘。

她來的那天夜裡，分明看到的是顧溫暖哭紅的雙眼和疲憊的表情，可是當她以為她對梁慧芸的感情也是真摯的時候，她卻反而迫不及待的想要逃離這裡，這又算是什麽呢?

她雖然跟顧溫暖從小一起長大，但卻好像從來都沒有了解過彼此。

顧溫暖見她無語，又接著用惱火的語氣說道:“顧粥粥，你直到現在都不肯放過我是不是?你是不是覺得媽走了，你就可以更好的控制我了?想讓我一切都聽你的?我告訴你，做夢！”

不放過你?

顧粥粥望著顧溫暖，猛然間想起那天她和袁白的對話，蒼白淺色的唇線勾了勾，嘴裡，滿是苦澀。

顧溫暖可能也怕把顧粥粥逼急眼了，於是在發泄了最初的怒火之後，也慢慢冷靜下來了，她的眼神閃了一下，說:“顧粥粥，事情媽已經告訴你了，現在我媽要帶我走，我不是梁慧芸的女兒，我媽來找我了，你明白嗎?”

她已經開始直呼其名了嗎……

顧粥粥的身體有些僵硬。

“她憑什麽這麽說?她說你是她女兒，你就信?證據呢?”她深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認認真真的看著她，問道。

她心裡，雖然冰涼的厲害，可是她一想到梁慧芸進手術室前，握著她的手，讓她照顧好顧溫暖，她就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樣看著她離開。

哪怕對方是樂正綾，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