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麽，我知道什麽?”

裴潛完全聽不懂顧粥粥的話，但是直覺告訴他，顧粥粥一定遇到什麽事了。

這件事，必定和他有關，或者說，和祁臣有關。

顧粥粥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眼神一動不動的望著裴潛，聲音有著一絲顫抖的沙啞:“我被原公司開除的事情。”

“為什麽說這個?”裴潛心裡一跳。

顧粥粥抿著下唇，沒有說話，眼神依舊一動不動的盯著裴潛。

下意識的，她真的很希望從他的口中聽到，“不知道”這三個字。

她認識的人不多，有能力做到這種事的更少，就算是袁白，都沒有這個資格，只有裴潛和祁臣……

裴潛臉上的焦急，一點，一點，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默然。

顧粥粥望著他，心裡，像是有什麽東西碎掉了。

李總監，是知道她現在在四方華創上班的。

他說她認識做這件事的老板，而且還用了挖角兩個字……

毫無疑問，就等於是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祁臣安排的。

梁慧芸的病，她被公司開除，秦妍提出交易……

這一件又一件，她原本以為是巧合的事情，沒想到，竟是他人早已挖好的坑，看著她一步步踏進去。

顧粥粥不是傻子，她心裡比誰都清楚。這一切即便是陰謀，對她而言，也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甚至說，如果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依舊會選擇這一條路。

所以，她拚命地想要忍住自己的眼淚，想讓自己不去思考更多，可是，不知道怎麽一回事，她越是不想去想，她越是忍不住去想。

她想到自己那一段日子受到的委屈和煎熬;想到梁慧芸離去時，看她的最後一個眼神;想到顧溫暖的冷漠和絕情;她想到祁臣冷漠無情的告訴她，她流產了……

她一想到自己一切的堅持和努力，都是別人早已設定好的劇本，眼淚像炸了提的洪水，止不住的往下泄。

嘴唇，卻緊緊抿著，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裴潛想要去安慰顧粥粥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望著顧粥粥淚流滿面的樣子，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半晌，他盯著她的布滿淚痕的容顏，開口的聲音，微微有些繃緊:“對不起……”

低低的三個字，帶著濃濃的內疚，不但沒有讓顧粥粥心裡覺得好受些，反而讓她眼前的情景，一瞬間，完全模糊了起來。

裴潛看著顧粥粥淚流滿面，卻面無表情的模樣，心底湧動著一股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疼:“粥粥，你不要這樣，有什麽難過的，就哭出來。”

這幅光流淚，不出聲的模樣，真的，太可怕了。

可怕到，他身上的汗毛，都一根一根炸立起來。

顧粥粥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任由眼淚流淌而下。

如果說，她之前會為劉勝男她們的熱情，對辭職這件事感到猶豫，是因為她在內心深處，對祁臣還抱有一絲絲的幻想。

那這一刻，她徹底死心了。

死的徹徹底底。

她和他，徹徹底底，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顧粥粥真的很難想像，自己此刻的心，竟如此的平靜。平靜到，她喉嚨裡的酸楚，消失的一乾二淨。

“裴潛，謝謝你。”顧粥粥的聲音，冷清的讓裴潛覺得害怕。

他望著顧粥粥的眼，發現她看向他的目光無比的淡漠，這讓他的心跳，情不自禁加快起來:“粥粥，你，你別想不開，有什麽事我們坐下來好好說。”

“我沒想不開，只是覺得，有點累了。”顧粥粥雲淡風輕的轉過頭，

將目光移到車窗外，面色，有些微微的寂寥。平淡的語氣，讓裴潛那對焦急的眸子，瞬間就黯淡了下去！

他明白此刻顧粥粥的感受，如果自己命運被別人肆意玩弄，而且還沒有反抗的余地，恐怕，也會像她一樣吧……

裴潛的臉色有些難看，放在車座的上的雙手，用力收緊起來，雙眼緊緊盯著顧粥粥。

“粥粥，你不要這樣，可以嗎?”裴潛的語氣在一瞬間忽然變得有些哀求的緩和。

“我怎麽樣了?”顧粥粥好笑的望著裴潛。

說完這句話，她就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有些不大中聽，於是立刻抿了抿唇，淺色唇線，勾起一道細微的弧線。

她認真的望著裴潛那張英俊好看，此刻卻很失落的面龐說道:“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你。你已經什麽都有了，這麽好的家庭、這麽多朋友在身邊，這樣強勢地掌控著周圍的一切，即便缺少一個紅粉知己，那也算不上缺憾了。”

顧粥粥的這些話，開始也不過是恭維，但是說到最後，又聯想到自己身上，竟也不由有些感歎了。

裴潛看了她很久，慢慢搖了搖頭，微微低下頭，“你沒必要說我的好話，如果心裡不喜歡，直接罵我就可以了。”

“我是認真的，”顧粥粥勾唇一笑，“我一直為你是我的朋友，感到很幸福。”

裴潛沒有說話，沉默了還一會兒，才道，“和你在一起，我也感覺很幸福。”

差不多的話，卻表明的是兩種不同的意思。

顧粥粥也沉默了。

車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壓抑。

過了不知道多久時間，顧粥粥轉過頭，看了眼已經完全暗沉下去的天空，打破了這股沉悶:“時間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裴潛回過神，毫不猶豫的說道。

“不用了。”顧粥粥搖搖頭，打開車門，對著微微一怔，就打算解開安全帶也下車的裴潛說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可是……”

“沒事的，讓我一個人靜一會。”輕飄飄的落下這句話，顧粥粥對裴潛微微一笑，下了車，沿著安全帶，向遠處走去。

裴潛望著顧粥粥的背影，嘴唇動了一動，像是想要發聲，卻什麽也沒說出口。

這一刻，他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遠離自己而去，他垂在身側的雙手忽然收緊，像是有些不甘的想抓住什麽，可是松開手時，什麽也沒有。

他抬起頭，看著車窗外，有些慘淡的路燈，神情有些出神，也有些彷徨。

他就連看到顧粥粥發給他的那條短信時，都沒有像這一刻般失落，和難過。

明明是走在熱鬧的大街上，顧粥粥卻覺得很安靜，什麽也聽不到，仿佛整個世界只有自己一個活人般，周圍的面龐，盡是冷漠。

她輕輕咽下喉嚨處湧起的苦澀，終於只能自嘲的笑了笑，突然感覺自己有點悲哀。

祁臣就是這樣冷酷強大的男人，不知不覺間，將他人的命運玩弄指尖，後者，還心甘情願的為他賣命。

她剛剛不是沒想過，立刻去找祁臣質問，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是不是，至今為止的一切，都是他一手操縱的?

她甚至在想，會不會梁慧芸的去世，和顧溫暖的離開，都是他在背後安排……

可是，當她打算這樣做的時候，最後還是放棄了。因為她明白，即便她再怎麽反抗，終究也無法改變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