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遠站在半空中居高臨下的看著柳雲止,見他神色不對,周身氣勢越靠近越時凜冽時,眼裡閃過一絲了悟。
“柳施主,舞如是落得如此下場乃是咎由自取。你切莫對她這個魔頭心軟。”看著柳雲止停住腳步,一身白袍雍容矜貴,即使胸前有點點血跡,也好似紅梅一般點綴,更平添了幾分優雅。
面對如此風光霽月的人物,惠遠忍不住勸道:“施主切莫與那魔頭一道,執迷不悟。”
柳雲止沒有理會他,目光看著四周喊打喊殺的人,那些人眼裡的殺意那麽明顯,他們一個個想要將他的如兒害死。
沒人知道如兒只是單純的救人,沒人知道如兒在祭壇空間為了所有人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沒有知道如兒失去了孩子如何絕望……
沒有人!
柳雲止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整座首刹峰上一股腥味撲面而來。天空和大地圈變成了血黃色,耳朵裡是孤魂野鬼淒厲的哭喊聲,腳下蛇蟲布滿。
“忘川河!”慕言驚訝的叫道。
他看向太上長老,冷淡的說:“你這徒孫還不錯。”
太上長老苦笑一聲,哪裡是不錯啊,分明是驚才豔豔。
忘川一直在柳雲止的眼睛裡,這麽多年來太上長老從未感受過忘川出現的氣息。
也就是說,這是柳雲止第一次完全開啟忘川。
但以柳雲止的修為能力,那雙閃動著柔和深情的眼睛怕是要廢了。若嚴重些,修為不保,境界跌落。
這世道是怎麽了,天才全都命途多舛。
就像舞如是,就像柳雲止。
太一仙宗雲端之上,熒懷臉色一變,許久之後才咬牙道:“罷了,你要做什麽便作罷,總有師父在後面兜著。”
在所有人恐懼的神色下,血黃的河水如天際倒掛的銀河,瞬間傾倒而下,勢要將所有人卷入進去。河水裡嚎哭的孤魂野鬼一個個伸出血汙乾枯的骨頭朝著岸上的人抓去。在河底呆了千千萬萬年,他們巴不得有新人來陪伴他們。
“啊,這是什麽東西,救命啊,救命……”吳卜雪驚恐的喊道,卻直接被一個骷髏給拉近了河底。河水咕咚的冒了一個泡泡後,沒有任何起伏了。
無塵死死將沈青夢護在身後,他口中喃喃念著往生經,周身一層薄弱的佛光保護著。
柳雲止舉起手,血黃的河水在他周身繞了一圈後直接朝著惠遠衝了過去。
惠遠臉色微變,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若不罷手,恐入魔障。”
柳雲止不語,他垂下的眸子裡滿是冰涼的嘲諷。
碎星安靜的呆著他衣袖裡一言不發,它不敢說話。
柳雲止追在舞如是身後那麽久卻不知道舞如是懷孕了,等他發現這件事情時卻是自己妻子瀕死孩子喪生之時,換個定力差的當場瘋狂都是輕的。
柳雲止在自責,在後悔。他為什麽要為不相乾的人跟如兒過不去,為什麽要為了一群千方百計要逼死如兒害死他孩子的人跟如兒置氣。
那些人全部加起來都比不上如兒的一根頭髮,可他明白的太晚了。
人啊,總是在不斷的後悔,然後不斷的失去。不斷的失去,又不斷的後悔。
呵。
柳雲止嗤笑一聲,聲音裡滿是對自己的嘲諷。
他雙手法訣掐動,忘川水淹沒了整個首刹峰朝著峰外湧去。將清波峰、弟子峰全都卷了進去。然後,朝著劍道宗下湧去。
虛谷看到這一幕終於開口了:“阿彌陀佛,贏澤,在這麽下去山下百姓可就遭殃了。”
隨著他開口,那位看上去滿是灑然不羈的男子將目光也移了過來。
太上長老贏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拂袖揮去,反轉乾坤般將所有忘川水收入手中,聚集成一滴晶亮剔透的水滴。
“太上長老要阻我嗎?”柳雲止眼裡落下兩行血,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他索性便閉上了眼睛,神識朝著贏澤的方向而去,語氣淡漠平和:“今日太上長老要跟那群人一樣,殺了我妻子嗎?”
贏澤歎了口氣,指尖一彈,那滴水珠飛進了柳雲止眼中。
他渾厚的聲音裡滿是憐惜:“你是我宗年輕一輩第一人,就不能安分一點嗎?”
“安分一點?”柳雲止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嘴角的笑意譏誚嘲諷:“打上別人宗門的是誰,對我娘子苦苦相逼的是誰,害死……”害死我孩子的又是誰?
究竟該安分的是誰,該死的人究竟是誰?!
強烈的憤怒和悲愴讓他喉嚨一甜, 一口血湧了出來。
贏澤眼裡乍現出一絲柔和的光芒將他緊緊包裹,說:“你此次已經動了根本,五髒皆傷。別再逞強下去了。”
說罷,他的目光朝著舞如是看去。
只見舞如是的目光落在柳雲止雙眼上,鳳眸裡空茫茫一片:“雲止,你也無能為力嗎?”
柳雲止捂住嘴不停的咳嗽著,他蒼白著臉無力的說:“對不起如兒,對不起。”
是我不夠強,是我不夠好,是我沒有照顧好你,都是我的錯。
如兒……
舞如是閉了閉眼,所有的情緒全部消失,不是隱藏了,而是完全的消失了。
惠遠心下一沉,這個舞如是太危險,若今日不死,日後必成大患:“舞如是,柳施主為你再造無數殺孽,今日你若不回頭,貧僧也不能饒了你。”
舞如是淡淡的看著他,狹長的鳳眸裡閃過一絲嘲諷,像是完全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樣:“回頭?我為何要回頭?”
她將手舉到眼前,聲音平靜無波:“此時我確實慶幸了,慶幸我殺人殺的慢,不然那些魔化人真被我殺光了,豈不是便宜了你們。”
無塵一身狼狽的守在沈青夢面前,冷聲斥道:“舞如是,你可真是冥頑不靈。”
舞如是沒有理他,目光卻放在了沈青夢身上。
許久之後,她嘴角緩緩勾起,嘲諷而期待。
我的孩子沒了,你卻有了。我本該拿你的孩子償命,卻沒想到你肚子裡是那麽個玩意兒。
哈哈,天道好輪回啊。
舞如是吐了口血,跪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