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秀麗給唐玉芬端了飯進去，出來就見大兒子要往外走，“你上哪去?不吃飯啊！”

　歷天明不答反問:“老二呢，怎麽還沒回來?這都幾點了?早就下班了吧！”

　“老二啊，”郭秀麗的眼神有些飄忽，“這幾天他單位加班，回來的都晚。”

　歷天明雖然不待見弟媳婦，可是自己的媳婦剛生了孩子，他就不著家，這麽晚回來，而母親明顯是在為他打掩護。

　“媽，天亮都二十多歲的人了，還這麽四六不懂的，你就慣著他吧，再慣出個好歹來。”這麽說著，他就往外走，“我去我老姨家住，晚上不回來了。”

　“啊，上你老姨家?你擱家住唄，又不是住不開。”

　“你有那時間，還不如問問你三兒子跑哪去了?這麽長時間沒回來，你也不擔心?”歷天明說完就走了。

　郭秀麗覺得很冤，小聲的嘀咕，“我肚子裡爬出來的，我能不惦記嗎?他能跑哪去，肯定上他老姨家或者他大舅家了唄！”

　歷天明剛走出院門口，就看到歷天亮，哼著小曲，晃晃蕩蕩的走到路口了。

　他一轉身，就進了院子。手裡又點著一棵煙，抽了起來。

　歷天亮推開大門，進來，轉身關上，想到今天贏的幾塊錢，忍不住嘿嘿樂，剛要邁步，黑影裡一拳朝他腦袋砸了過來。

　他被砸的一個趔趄倒在地下，捂著腦袋抬頭罵道:“誰，誰特麽的打我?”

　他的第一直覺就是老三打的他。肯定是這小子不忿母親不讓他繼續讀書，跑來打自己撒氣。

　膽肥了他。

　看他不打他個半死，敢打他?

　他剛罵完，就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他面前，那股身上帶著的氣勢壓的他爬不起來。

　他抬頭去看，心裡咯噔一聲，壞了，大哥怎麽回來了?他不是說了幾年之內都不會回來嗎?

　他臉上堆滿了笑，“那啥，大哥，你啥時候回來的?”他說著要站起來，歷天明也不說話，

一拳頭又砸了上去，將他掀翻在地，“哎呀，大哥，你這是怎麽了?疼，疼，大哥，大哥，饒命啊……哎喲我不敢了，媽啊，媽，快來救命啊……”

　叫的那個淒慘，好像殺豬一樣。估近離著二裡地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郭秀麗在屋裡聽到外面的哭嚎聲，一拍大腿，“壞了，老二肯定是讓老大給打了，我得去看看。”

　唐玉芬一聽急了，趕緊催她，“媽你快去，那些事你就說你做的，大哥就不能把氣撒老二身上了。”

　她一著急，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本來嘛，這些事都是郭秀麗出面的，她要不同意，也不能發生不是?

　郭秀麗聽了心裡頓時一涼，可二兒子哭叫的那個慘，她也顧不上別的，推門就跑出去了。

　歷天明一聲不吭，一腳接一腳，踢的他滿院子打滾，起都起不來。歷天亮看他這麽哭叫，他哥都不可憐，嚇的抱住他的大腿，哭道，“哥，親哥，親親哥啊，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吧！”

　歷天明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子，一拳又砸了上去，“不敢了?你做錯了什麽就不敢了?嗯——”

　歷天亮哪知道他哥是為了什麽呀，要說大嫂當初那事，可是他媽乾的。想來想去，只有他聯合老丈人騙錢那把，他哭著道:“哥，我錯了，我不該和我老丈人騙咱媽多出彩禮錢……嗚嗚嗚，哥我錯了，你原諒我吧！”

　郭秀麗一開門，就聽到二兒子在認錯。

　眼見大兒子又是一拳砸了上去，那砰的聲音她聽了都心裡直發顫。“別打了，快別打了，他是你弟弟啊！”她上前去掰，歷天明揪著弟弟脖領子的那隻手，“你要把他打死了，快松手！”

　可歷天明的那手指，跟鐵鉗似的，她哪能掰得開啊！郭秀麗眼見他當著自己的面，一下接一下的打，又是心疼又是憤怒，乾脆手腳並用，使勁的朝著歷天明身上又是擰又是踢的，“你個渾蛋，你敢打他，我就打你……”

　歷天明松開拽著他衣領的那隻手，轉身將母親推著進了屋。“他就欠教訓，你別管！”

　郭秀麗哪裡有他的力氣，幾下被他推進了屋，還拿了個頂院門的木棍把門頂上了。

　郭秀麗出不來，急的在裡面直拍。

　歷天亮看他哥推母親進屋，知道今天誰來也不好使了，趕緊趁著這空當往院門那逃。可是，他剛打開院門，看到外面圍了幾個領居，他的後脖領子就又被揪住了，大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歷天明關門之前，還朝外面的幾個人點了點頭，“打擾了。我教訓完就沒聲了。”

　外面幾個人都是認識的，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轉身回家了。

　老歷家那點破事，他們離著近，多多少少都能聽到些。

　這家的老二也實在是欠打，他們還是裝沒聽到吧！

　院子裡又響起了慘烈的叫聲。

　歷天亮被打成了豬頭，可歷天明心裡的那股火並沒消掉。“這一拳是替你大嫂打的。別跟我說跟你沒關系。要不是你找了個挑事精，能出這事?要不是看她剛生了孩子做月子的份上，我能饒了她?”

　“這一拳是替咱媽打的。媽歲數大了糊塗了，我可不糊塗。叫你們成天沒事挑事，我看這拳是打輕了。”

　“還有這拳，是替老三打的。”

　“這有這拳，是替小霞打的，你是她親哥，不說向著她，聽個臭娘們的挑唆，我看你是不知道姓啥了?你怎不改姓唐呢！你讓個外來的女人這麽欺負她，你還是人不是?”

　問一聲打一拳，直到打累了，歷天亮被打的鼻青臉腫，鼻孔竄血，眼冒金星，搖搖晃晃的，他才住了手，揪著他的衣服，把門打開，往裡一扔。“今天就先便宜你了，告訴你那不安份的婆娘，要是她再敢胡亂出什麽餿主意算計這個算計那個，就不只是這麽挨打了。”

　這話他特意提高了聲間說的，就是為了說給唐玉芬聽。

　他今天是真沒留手，要不是這是他親弟弟，估計他能把他打骨折了。

　郭秀麗看到兒子被打的那淒慘樣，心疼的哭道:“你個心狠的，你不是我兒子，哪有你這樣當哥哥的?你是要打死他啊……你怎麽不把我打死啊，我歲數大了，礙了你們的眼啊……”

　歷天明砰的把門摔上，隔絕了母親的哭聲，大步的去了老姨家。

　唐玉芬躺在熱炕上，看郭秀麗只知道哭，不耐煩了，“媽，你別哭了，再哭有什麽用?還不趕緊把你兒子扶起來。”

　她穩穩的躺在炕上不動，她剛生完孩子幾天，要小心，外屋地冷，再說她也使不上勁。

　郭秀麗費了半天事，才把兒子扶進屋裡，看著兒子呆愣愣的像個傻子，又哭了起來，“不是被打傻了吧，老大的心可真狠啊！”

　唐玉芬看著男人那樣，想到大伯哥臨走時給她留下的話，心裡打了個寒戰。這個男人，簡直太手狠手黑了。幸好，他平時不要縣裡，要不然，她想做點啥，還得看他的臉色，那日子就沒法過了。

　“媽，你給他抹點紫藥水。”唐玉芬把兒子的小褥子拉的離他爸遠點，湊過去搖了搖男人，“天亮，醒一醒，醒一醒啊你倒是。”

　歷天亮慢慢的回過神來，看到妻子，往她身上一靠，放聲大哭起來，“芬兒啊，我要死了，我要被大哥打死了啊——”

　一個男人哭在這樣，真讓人瞧不起。

　唐玉芬臉上不動聲色，放輕了聲音，溫溫柔柔的哄他，“不哭啊不哭，大哥太不是個東西，哪有這樣對著自己弟弟下毒手的。”她看婆婆找了紫藥水進來，忙接過來，“媽，我來給天亮上藥吧！”

　她抹著藥水，歷天亮嘶嘶的叫著疼，“輕點，輕點，哎呀你會不會上藥，不是說了輕點嗎?”

　唐玉芬心裡不耐煩，可臉上並沒表現出來，“我已經很輕了，都怪大哥手太狠了…”她說著掉了眼淚，“大哥一點都不把你和媽放在眼裡，哪能對自己家人下手這麽狠啊！”

　歷天亮沒敢吱聲。讓他說大哥的壞話，以前他就不敢，現在，被打成這樣，他要是還沒學乖，那他就是傻子。

　郭秀麗臉上神情變換來變換去，最後也隻說了句:“我去給你端飯，先吃了睡一覺，明早就好了。親哥倆沒有隔夜仇，老大打他一頓出出氣也就沒事了。”

　唐玉芬看婆婆出去了，才小聲的在男人耳邊說:“天亮，你大哥，太過份了，他根本沒拿你當親弟弟。以後，你別傻了吧唧的什麽都為他們考慮。你看，你的好心，有幾個能領情?你聽咱媽說的?平時你還總說媽向著你，你聽這話，是向著你嗎?”

　歷天亮被打的現在腦子還有些發懵，他煩躁的推開她，“行了，我頭疼著呢，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歷天明出了家門，朝著地上大聲的啐了一口，這個該死的軟蛋，要是上了戰場，肯定是個叛徒，他怎麽就有這麽一個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