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不出門，自然會有人找上門來。只不過它們上門來也就算了，從儲物袋裡掏出個榴蓮蛋糕那就不行了。

　看著那個黃黃綠綠的玩意兒，臨淵太陽穴跳了有跳，偏偏來來拜訪的妖獸還不自知，知道臨淵先生是人族，對著榴蓮更是大吹特吹:“這是今日突然就在王城中流傳起來的吃食，味道顏色無一不美，不愧是人族的美食，讓我們心馳神往。”

　臨淵面無表情地聽它們吹捧完，然後道:“今天我搬家，新的住處加兩條規定。”他一指桌子上的榴蓮蛋糕，“一，這玩意兒不能入內;”接著又指了指在座的妖獸們，“二，吃了這玩意兒的也不能入內。”

　說完，一拂袖，飄然離去，留下一眾妖獸面面相覷。

　這是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但是這東西，真的好吃啊。

　——

　夜裡，時玉的店裡終於迎來了第二位客人。

　是一頭失意的鹿妖。至於是什麽品種時玉都不太清楚，不過它頭上的鹿角倒挺特別，斷了一隻，面容也很狼狽，身上還有血汙。

　它對於莫名來到這個地方並沒半點情緒起伏，眼中就像是一灘死水。這讓時玉感覺，哪怕現在這裡是一座屍山，估計也不會引起它的驚詫。

　一個心逐漸枯萎的人，確實不會對外界有興趣。

　雲獸見到它，例行公事上前問道:“客人要吃點什麽?”

　鹿妖漠然地看了它一眼，“什麽都行。”

　“本小店的規矩是，客人想吃什麽都得自己準備雙份食材才行。”

　鹿妖手一抖，丟給它一個儲物袋，“吃什麽我隨意。”

　雲獸接過來一看，裡面其實並沒有妖獸肉，只有靈石和幾枚碎裂的內丹和一些簡單的功法。

　它把東西一收，開始去櫃台前一一記錄下來。既然客人把整個儲物袋都給了它，那就表示這些都是付的帳，真是太大方了。

　後面，時玉則開始動手熬起了粥。

　正如同肉給人幸福滿足感一樣，粥卻是能給人一種生的希望。特別是在那些失意的人面前，一點點暖意或許就能讓他們有力氣從困境中掙扎出來。

　晶瑩飽滿的米粒用漓泉浸潤，肉也是少不了的，但是味道不能太濃，所以牛肉被棄用，換做細嫩的禽肉。禽肉洗淨後加水煮到筋肉軟爛，出鍋時，不僅僅有一堆肉，還有一鍋湯。

　把湯上面漂浮著的油脂去掉，留下的湯清如水。把浸泡好的米放到雞湯中來，開始小火熬煮。熟透的禽肉也撕成絲，一點點加入。

　粥要煮的好吃，還有一點特別重要，那就是不停攪拌，一直到粥熬出一股粘稠感。

　最後，時玉還加了幾片芝草葉撕碎了放進去，潤白的粥裡多了一絲綠意，莫名有種生機勃勃的感覺。

　一直等到粥溫降下來，時玉才讓雲獸送了出去。

　那鹿妖眼神渙散，在雲獸端了溫粥來，手也只是無意識的去拿杓子喝。就像是沒有靈魂的布偶，只是在當下的環境裡做出相對的動作。

　第一口溫粥下肚，鹿妖沒有反應，動作也沒停下。這倒不是說鹿妖接納了這粥，而是這粥並沒有以強烈的姿態去中止它現在的思緒。它此刻更像是默默陪伴的母親，給失意的幼崽給予潤物細無聲的溫暖。

　接著第二口，第三口……鹿妖突然頓住，低頭看著面前這黑陶瓷砂鍋裡裝著的溫粥，眼中的光漸漸聚攏。

　就這樣盯了半晌，它又繼續拿起杓子來一口一口的吞著。

　只是這回，眼淚莫名就掉了下來。

　大堂裡靜悄悄的，雲獸沉迷記帳，風把牌子吹的嘩嘩作響，沒有誰去打擾那個一邊喝粥一邊流淚的客人。

　一路千山萬水生離死別，但願能給你繼續向前邁的勇氣。

　一碗粥並不多，但是鹿妖卻吃的極慢，一直到天色將白。

　將裡面最後一點給刮乾淨後，他把杓子一放，深吸一口氣，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拿著手中的刀，轉身出了酒樓，身形沒入重重迷霧之中，消失不見。

　在它走後，雲獸這才抬頭。

　這隻鹿妖看上去年歲不大，或許年紀比自己還小，但是卻經歷了那麽多。說起來，自己其實也算走運，至少沒有經歷太多的波折。

　命也，運也。

　“你們別愣著了，我也煮了你們的份。”時玉招呼著，滿滿一鼎的肉粥正散著濃香，“吃完了，我們就能撤了。”

　雲獸放下筆，把東西一收，進了後廚。裡面火麒麟已經頭都伸進了飯盆裡，它無視這一幕，送時玉碗裡結果了自己的那一份，道:“小時姐你不好奇剛剛那鹿妖背後的故事嗎?”

　傷心成那樣，必然發生了讓它傷心欲絕的事。

　“人人背後都有故事，好奇心太重不好。你真要好奇，你可以挖一挖火麒麟背後的故事，看看究竟是什麽讓它活像個餓死鬼投胎。”

　“火麒麟不是想要快點長大嗎?”雲獸道，它喝了一口粥，“誒?這粥好好喝。”

　“我做的， 不好喝那豈不是砸了我這招牌。”

　“小時姐，我喜歡這樣的日子。”比起無聊的修煉，它更喜歡和各種各樣的人或妖獸接觸。不管那些人來頭多大，它都可以板著一張臉向他們收錢，還可以在把他們送走後，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猜測他們發生了什麽，簡直太有意思了，“我們以後可以一直把店開下去嗎?”

　“一直啊……”時玉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食物就是用來分享的，選擇這樣的分享方式，那也挺好，“不過不是現在。現在我們修為太低，這樣做太危險。等到我修為也到了我師父那樣的境界，我們就能隨心所欲了。”

　“嗯，那我也要好好修煉。以後就給你當帳房先生，三胖來給你跑堂。”雲獸謀劃道。

　這時候火麒麟把頭從盆裡抬了起來，雲獸見到它，“火麒麟以後你就看門吧。誰不付錢，你就去吃誰。”

　嘿，時玉聽到它這樣講，仔細想想，竟然覺得還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