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藥?
眾人愣了一下,這藥熬給誰喝,誰又敢喝?難不成熬好的湯藥還能叫李青牛起死回生不成?眾人一時沒明白陳肖的意思。
唐雙去拎爐子了,福貴面有憂色,陳肖看在眼裡但沒有說什麽。
一個雖不曾用心傳授,另一個有心在學,曰積月累,唐雙如今絕對是一個合格的醫館夥計。
“東家,就在這裡熬?”唐雙和福貴還是習慣稱呼陳肖為東家,而像唐全,則喜歡喊陳肖武大哥。當然這一聲大哥暗藏的意味,就只有他自己心底清楚了。
“恩,就在這裡,當著大家的面。”陳肖平淡道。
從回春堂抓來的藥材是處理過的,很乾淨無需清潔,唐雙從王仁貴手裡接過直接倒進爐子上的砂鍋裡,許山朝裡面看了一眼,確實就是從他那裡抓來的藥。
藥熬了小半個時辰,期間陳肖看著爐子沒有開口的意思,李母冷冷的盯著他,好似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藥熬好了。
有藥香四溢,許山微怔,才想到藥方裡有一味天甘,有淡香味甜。只有極少數的方子裡有它,大多是用來改善藥物苦味的,所以許山初時把它忘了,如今聞到味道方才想起來。
“這麽香的藥,不應該有毒吧。”
“大叔,你這話說的好沒道理,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越好看的東西就危險,你瞧山上的毒菇,哪一個不是令人垂涎欲滴?”
“呦呦呦,毛還沒長齊,估計連女人手都摸過,還知道最毒婦人心了?一邊和尿玩泥巴去。”
饒是身邊有他們插科打諢,但藥熬好了是事實,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的都聚集到了陳肖的身上。
“唐雙,去醫館裡取一個乾淨的碗來。”一直看著湯藥的陳肖開口道。
因為跟在陳肖身邊,見識了陳肖諸多堪稱神奇的醫術,所以她對陳肖充滿信心,可福貴不是這樣,一聽到陳肖的話,福貴便搶在唐雙前面道:“東家,還是我去拿吧。”
陳肖笑了笑,無所謂的點點頭。
碗拿來了,陳肖恍若沒看見福貴臉上的沉重,朝他伸出手道:“給我。”
“東家你…”福貴驚訝道。
他原本以為陳肖不願也不能承認承認用錯藥的事,所以要找人試藥,最好的結果是試藥的人中毒,但陳肖有辦法將毒解了。而壞的…所以他搶在唐雙前面去拿碗,就是想搶下試藥差事,他怕他勸不了唐雙。
而唐雙從頭到尾根本就不相信陳肖用錯藥。從這個角度上說,福貴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可現在陳肖把碗要過去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親手盛好遞給自己?福貴心底當然沒有任何感動,反倒泛起一陣苦澀。
撇去藥渣,陳肖從砂鍋裡倒出湯藥涼了涼,在福貴已經下意識伸手去接的時候,端起藥碗喝了起來。
該是還有些燙,他喝的很慢。
許山面上神色複雜,他委實料不到陳肖就這麽把湯藥喝了。
其他人皆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唐雙眼中滿是崇拜,站在他旁邊的福貴神色動容,看著陳肖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麽。
李母有些得嘗所願的喜色,卻又有點淡淡的失望,因為大兒子已經死了,人死不能複生,與其要陳肖一命賠一命,倒不如賠一大筆銀子實際。可如今陳肖毅然赴死,就算告到縣衙,也要不到銀子了。
就算藥裡加了天甘,還是不能完全遮掩藥中的苦味,陳肖喝的一陣皺眉但好在已經全喝完了。
接過唐雙手裡的清水漱了漱口,陳肖微笑道:“藥當然沒有毒,否則我也不會喝了。”
一些人還以善意的微笑,陳肖用這樣的方式,無疑是最有說服力的。
有人將目光轉向許山,顯然是在像他求證,因為一開始大家就是聽了他的話,才一致認為湯藥有毒的。
許山沉默以對。
可他能沉得住氣,李母卻絕對忍受不了的,“不可能,就是你的藥方毒死我兒子,這藥就是有毒,一定是你使了什麽手腳!”
“藥方是你拿來的,藥是王家大哥從回春堂抓來的,有許大夫可以證明,你家李二不是也在一旁跟著?!熬藥的時候大家都在一旁看著,我家東家連碰都沒碰過,能使什麽手腳,你休要胡攪蠻纏。”福貴指著李母的鼻子怒道。
陳肖確實從頭到尾沒碰過,這也是他一開始便問有沒有認識草藥,後來乾脆找人去別的藥鋪抓藥,為的就是怕出現眼下的情況。他沒想到的是許山也跟著來了,就更合他意了。
“許大夫,你說,財神醫館是不是在狡辯,那方子裡的芶陽難道不是毒物?寶醫閣的岑大夫說了,這芶陽的分量能藥死一頭牛,我那可憐的兒子啊~~”李母抹著眼淚道。
“芶陽確是有毒,但也不是什麽烈性毒藥,倒也不會立刻毒發…”許山小心措辭道。
陳肖不動聲色看了許山一眼,他一開始猜測事情會不會與許山有關,但現在看起來不太像,因為未免痕跡太重,可若他便是這般善於演戲,又很難說。
“許大夫可知芶陽長在何處?”陳肖問道。
許山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問這個,可還是回道:“芶陽性寒喜陰,所以每每長在深山峭壁背陽之處。”
“許大夫又可知天甘長在何處?”陳肖繼續道。
天甘?因為平素用到極少,何況良藥苦口,許山從不主張在湯藥中添加天甘改味,真若如此,不如將藥煎好放上些許蔗糖即可。
許山搖搖頭。
“天地陰陽萬物相生相克,凡是有生長芶陽的地方,其不遠處一定有天甘生長。芶陽微苦含毒,而天甘剛好甘甜,也可解其毒性。”
許山滿臉驚訝,“武大夫此話可有佐證?”
“天農百草經解急熱篇,有此記載。而李青牛所患之症,當屬急熱。”陳肖一一解釋道。
“若真是如此,此藥方斷然是沒有問題的。”許山點頭道。
李母一聽頓時急了,顧不得男女不便,一把拉住許山的衣袖道:“許大夫,你可不能聽信武大的一面之詞啊,要是藥方無毒,我家兒子又怎會死了。兒啊,你死的好慘啊,為娘沒用,不能替你報仇啊~~”
芶陽之毒,毒不過人心。
陳肖歎了口氣,悲傷道:“我曾經再三叮囑李青牛,服藥期間切忌飲酒,否則藥方的中的天甘就會失去效用。問題一定出在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