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清三具屍體的樣貌,房遺愛笑了,眼裡卻是一片平靜,嚇人的平靜。1(1)
“你笑什麽?他們不是你的仆從?”虹筱夫人鳳眼微眯,歪著頭看著發笑的房遺愛,不解的問道。
“嗯,他們確實不是我的仆從。”房遺愛點頭說道,抬步走到了最左側的那具屍體旁邊,抬手將對方死不瞑目的雙眼給蓋上,伸手在對方滿是血漬的腰上摸索了一下,什麽都沒摸到,這才記起,他們昨夜是刺探消息,按慣例證明身份的腰牌都是要留在住處的。
歎口氣,卻讓人聽不出他的情緒。一邊單膝跪在那具屍體旁邊,整理著對放的衣容,房遺愛一邊說道,“他是我兄弟,出生入死的那種。”
聲音依舊的平靜,平靜的滲人,讓周圍立在烈陽下的人沒來由的打起了冷顫,心底沒來由的生氣一股寒意,炙熱的陽光都無法驅趕掉的寒意。
聽著房遺愛的話,看著房遺愛的舉動,虹筱夫人慢慢坐直了身子,臉上的笑容隱沒,面無表情的看著房遺愛。
她猜到昨日的刺客跟房遺愛脫不了關系,今天帶屍體過來不過是想要再確認一下而已,本以為房遺愛會神情閃爍的搪塞過去,想方設法的在自己面前撇清跟刺客的關系。
卻怎麽也沒想到,房遺愛會如此大方的承認,地上躺著的那具屍體就是他的人!
這讓虹筱夫人感覺自己費心費力憋著的一拳,狠狠的砸在了軟綿綿的棉花上。半點兒成效沒見,還讓自己差點兒閃到。來時準備的一堆冷嘲熱諷、明協暗迫的話,也全憋在了肚子裡,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房遺愛認真整理好左邊那人的遺容之後。連人帶草席一塊兒抱起來,將旁邊圍著的侍衛趕開,重新放在不遠處的地方。又回頭給另外兩個人簡單的整理了一下遺容,道,“他們算是我朋友。夫人手底下的人應該有人認識他們。”聲音一如之前沒有波動。
“她身邊的侍衛,這麽說她也回了王城?”虹筱夫人點點頭,問道。看著房遺愛簡單整理好兩人的遺容,也將兩人之間拉開一定的距離。大體猜到房遺愛想幹什麽,卻沒有張口阻止。{http://../友上傳更新}
“你說那。”房遺愛起身看了虹筱夫人一眼,沒承認也沒反對她的猜測,轉身回房。拿了火折子和一早才加滿油的油燈,又去旁邊的幾個房間,將裡頭的油燈挨個取了出來。
將燈油帶燈芯,依次灑在了三具屍體上,空油燈被房遺愛隨手扔在了一邊。拔開火折子,吹出火星,伸手去點屍體上浸了油的燈蕊。
“也不問問我這個主人,公子就要焚屍滅跡。就不怕奴家轉頭再給公子送兩具屍體來嗎?”見房遺愛伸手取點被燈油黏在屍體上的燈蕊,虹筱夫人心裡有些不痛快。真真假假的冷聲說道。
房遺愛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嗤笑一聲。並不理會虹筱夫人的話,手上沒有半點兒停頓的點燃了燈蕊。
當周圍的人不存在一般,房遺愛自顧自的將三具屍體上的幾根燈蕊,一一點燃,這才重新將火折子悶上,放進懷裡。
期間不是沒有人不想阻止,也不是沒有人不想呵斥,卻被房遺愛冷如寒冬的眼神給嚇得不敢有所動作,再加上一直積威深重的虹筱夫人都沒有半點阻止的意思,全都乖乖縮回頭,自覺謹守打醬油的本分。
“你不信奴家手裡沒有活口?”深吸兩口氣,虹筱夫人平息了因房遺愛的無視而湧起的怒氣,聲音有些拔高的冷硬道。
房遺愛送給虹筱夫人一個看白癡般的眼神,半點回話的意思都沒有。活口,換成別的人,房遺愛或許會考慮一下,稍稍收斂一點兒。
可這次進入王城帶進來的人,個個都是跟自己出生入死,多次血戰之後剩下的刺頭營的老人兒。無論是自信微笑的吳瞞,還是穩妥持重的李忠,或是火爆粗狂的曹達,亦或者是老好人般的陳大有,再或者是滿嘴怕死的瘦猴,還是其余的幾個人,這些人絕對不會讓自己活著落入敵人的手中,以至於成為威脅自己兄弟安全的把柄!
這點信心房遺愛還是有的,也正是因為心裡明白這一點,才讓房遺愛更窩心!
看著已經看是燃燒的屍體,熊熊的火焰扭曲了視線,讓房遺愛看不清那滿是傷痕的年青臉龐。
此次進入王城救人,房遺愛知道會有傷亡,卻沒想過會這麽快就有人隕落於此,而且還是那個跟自己年紀不相上下,平日裡嚷嚷著最最怕死的瘦猴。
他是自己手下最得力的斥候,也是吳瞞這兩年重點培養,以便他退役之後來接替他掌握整個斥候,負責處理消息的人。
平日裡他是跑得最快的人,卻沒想到最先死掉的人卻偏偏是他!
上元節燈會的時候,這小子還跟吳瞞幾個一起嚷嚷著,讓自己出錢給他們一個個都討上一房媳婦,好大家湊在一塊兒做鄰居,將來老了也好方便互相串門閑磕牙。
那是滿是憧憬的鮮活面容,此刻,卻已經傷痕累累,沒了呼吸。
看著燃燒的火焰,房遺愛的雙眼,面容,甚至整個人,都平靜的一如激不起半點波瀾的深沉湖水,如雕像般靜靜的立在那裡。
看著房遺愛一動不動,沒有表情的站在那裡,虹筱夫人感覺心中一陣壓抑,壓抑的難受,突然很是懷念曾經那個面臉憨笑,目帶亮光的房遺愛。
與那樣的房遺愛相對,讓人覺得心裡有底,舒服放心。
這樣看似平靜無波的房遺愛,讓人沒來由的覺得害怕壓抑,就像是狂風暴雨之前的滲人寧靜。
屍體燃燒的焦味和臭味,瞬間彌散了整個小院,讓人忍不住做嘔,而房遺愛就像沒聞到一樣,還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有燃燒的火焰帶起的氣流,攪動他衣服的下擺,跟著輕輕晃動。
是留下跟房遺愛置氣,還是趕緊離了這熏人的小院?處在下封口的虹筱夫人稍稍掙扎了一下,覺得身中鎖功散,無法全力施展武功的房遺愛,應該不能輕易逃出王庭,更何況齊扎羅還在自己手裡嚴密監視著,所以,虹筱夫人決定還是先回去洗個澡,回頭再找房遺愛麻煩就是。
想想,給錳嗤擄的飛鴿傳,估計也就是明後天就會有回信了,到時候說不定錳嗤擄會讓把房遺愛押往前線,那時就有的房遺愛的罪受了,自己有何必一時的不痛快。
虹筱夫人用香帕掩著口鼻,從矮榻上起身,這讓跟她進入院子裡的侍衛和侍女們,同時松了口氣。
看人整理屍體遺容沒什麽,看人焚燒屍體也沒什麽,關鍵是這個整理屍體遺容,焚燒屍體的人,平靜的太過嚇人,眼神掃視時也冷的嚇人,生生讓大家在大夏天,烈陽當頭的時候,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麻煩夫人讓他們將午飯給我送來,若是可以的話,順便帶兩壇酒過來,我餓了。”房遺愛連頭都沒轉動一下,仍舊看著那燃燒的火焰,聲音不變的說道。
此刻,不止虹筱夫人,就連滿院子的侍衛和侍女們,都真心覺得,房遺愛說話還不如剛才不說話時,給人的感覺好呢。
房遺愛一句“我餓了”,生生嚇得兩個侍女掩口輕泣,驚恐的看著不動如山的房遺愛,就連侍衛們也不少被房遺愛的這句話給驚得晃了下身形。
剛碰完屍體,屍體還未曾焚燒完,院子裡都是焦臭味兒,喵了個咪的,這樣的環境,竟然還能感覺出腹中饑餓?尼瑪,這人的腦子和神經是真麽長得?!換個正常人,能不嘔吐就已經很不錯了,好。
侍衛們即佩服有畏懼的看著房遺愛,又瞧了瞧還在燃燒的屍體,還餓,還想吃東西,侍衛們左右瞧瞧, 發現不少人都面色鐵青,緊閉著嘴巴,若不是虹筱夫人還在這兒鎮著,估計已經有不少人跑出去吐了。有幾個侍女已經開始反胃了,捂嘴忍吐忍得很是辛苦。
虹筱夫人怪物般看了房遺愛一眼,想不明白,房遺愛到底是真的心寬胃深,還是根本不把他口裡稱為兄弟的人當回事兒?人都死了,屍體也在焚燒,他竟然還覺得餓,想吃東西了!
虹筱夫人皺眉少了眼身邊面色不好的侍衛和侍女,胃裡也跟著一陣不舒服,再了沒了維持往日風度和排場的意思,隻一心想著趕緊遠離房遺愛,於是匆匆應了房遺愛的話,腳下飛快的帶著自己的人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遺愛的小院。
兩個藥童,頂著青白交加的臉色,畏懼的看了眼房遺愛,借口要去給房遺愛端飯菜,也跟在眾人身後離了小院。
房遺愛站在院子裡,就聽到院門口傳來一陣陣的嘔吐聲,忍不住皺皺眉頭,抬步朝門外走去。
“誰吐得,把自己的廢物打掃乾淨再走!”房遺愛立在門邊,冷冷的掃了眼帶頭嘔吐的虹筱夫人等人,不客氣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