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馮鐵匠從炕上坐起身來,準備起身。芸娘也連忙要起身,卻被馮鐵匠按住了肩膀,又幫她扯了扯身上的被子蓋好。小聲說道, “你再睡會兒吧,剛下過雪,鋪子裡也沒什麽事兒。”說著夾在兩人中間的杜元努了努嘴,繼續說道,“再說這孩子今兒個才剛纏著你睡個安穩覺,你就好好陪陪他吧。”
芸娘溫柔的看了丈夫一眼,遂由慈愛的撫摸著杜元的頭。
看著妻子滿足的樣子,馮鐵匠也不由的跟著伸出來長滿老繭的手,輕輕的撫上了杜元的頭。
可能是馮鐵匠手上得老繭,擦疼了杜元頭上的皮膚,使得杜元眉頭一皺,下意識的揮手拍蚊子似得拍掉了馮鐵匠的手掌,眼睛的睫毛顫動了兩下。
馮鐵匠和芸娘兩人好笑的對視一眼,都靜靜的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小心的看著杜元,就怕把杜元驚醒。
就見杜元用小手揉了揉眼睛,半睡半醒間,半眯著朦朧的雙眼,循著氣味滾進了芸娘的懷裡,撒嬌的在芸娘懷裡蹭了兩下腦袋,迷迷糊糊的說道,“媽,今天吃麵條好不好?好久沒吃了,想吃媽做的蔥花面。”
“好,娘今天給你做蔥花面。”芸娘寵溺的拍著杜元的後背說道。
馮鐵匠披著棉衣,靠在炕頭的箱子上,滿含笑意的看著這一大一小兩人。
聽到芸娘的聲音之後,杜元的身子一僵,一個軲轆從被窩裡爬了起來,臉上帶著慌亂,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的芸娘,聲音顫抖的問道,“你是誰?這是哪兒?我又是誰?”
不待芸娘回答,就看到了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整個人頹然的跌坐在了炕上,眼裡透出了失落與點點的絕望,無神的呢喃著,“怎麽沒回去?回不去了嗎?真的會不去了?呵呵,嗚嗚嗚,回不去了。嗚嗚嗚嗚……”真個人呆傻傻的揪著頭髮,一會哭,一會笑。
芸娘和馮鐵匠兩人詫異的對望一眼,芸娘小心翼翼地嘗試著,朝杜元伸出一隻手來,輕輕的碰了碰杜元的肩膀,見杜元沒有反抗,遂大著膽子把杜元嘍進了懷裡,輕聲安慰道,“好孩子,現在回不去了,等以後你身子大好了再說,興許那天就能找到路那,不是?現在現在這兒好好帶著可好?有什麽事兒你可以跟我說道說道。乖,不哭。”
明白自己已經沒辦法離開唐朝的杜元,哭了一陣算是跟電燈、電視、網絡、汽車告別了,也把自己對父母愧疚一股腦的都發泄了出來。
聞著芸娘身上那類似於母親的味道,杜元擦著眼淚,摸著鼻涕,抬著小臉,淚眼汪汪的看著三十多歲的芸娘那姣好的面容,傻傻的哽咽著問了一句,“你身上怎麽會有我娘的味道?”
看著杜元那紅腫的眼泡,還有那哭紅的鼻子,看的芸娘一陣心疼,接過馮鐵匠從箱子上拿來的帕子,輕柔的幫杜元擦著臉上的淚水和鼻涕,慈愛的說道,“好孩子,你家在哪兒?還記得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
“家?”杜元的眸子瞬間暗淡了下來,低下頭,肩膀也垮了下來,帶著哭腔的低聲說道,“沒了,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什麽意思?”芸娘接口問道,話出口以後,芸娘就有些後悔,用眼神習慣性的向旁邊的丈夫求救。
“你家難道……”馮鐵匠接到妻子焦急的眼神,有些不自然的開口問道,誰知剛張嘴,就迎來了妻子責怪的目光,這才發現自己問的話好似和妻子問的是一個意思,遂訕訕的向妻子露出一個無能為力的笑容,
話說我真的不太會跟孩子打交道。 正在整理自己思緒的杜元並沒有在意兩人的表情,帶著淡淡的,抹不去的悲傷,緩緩的開口道,“家,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說完,抬起頭來,努力的衝兩人擠出一個笑臉來。
看著杜元帶著淚,努力擠出的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芸娘和馮鐵匠不由的一陣心酸。
芸娘直接把杜元摟緊了懷裡,心疼的說道,“好孩子,既然我和你娘身上的味道差不多,以後你就把握當成你娘好不好?把這兒當成是你的家,好不好?”說著,芸娘的眼淚也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還不停的向丈夫使眼色,讓他也趕緊勸慰兩句。
馮鐵匠面無表情的揉了揉杜元的腦袋,乾巴巴的說道,“小子,雖然我家給不起你錦衣玉食,但好歹也能保你吃飽穿暖,留下吧,反正你也無處可去。”
聽了馮鐵匠的話,芸娘不由的有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想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啊!
看到芸娘的眼神,馮鐵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唉,自己還真是不會說話。
“呵呵。”被芸娘抱在懷裡的杜元,聽了馮鐵匠的話,不由的笑出聲來,這人還真是不會說話,雖然說的都是大實話,努力的從芸娘懷裡探出頭來,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看向馮鐵匠,好似一笑之後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帶著開心的笑,賣萌的問道,“她是我娘的話,那你是我爹嗎?”
聽了杜元的話,芸娘臉上滿是驚喜,隻一個勁的抹眼淚,開心的淚。
馮鐵匠因著杜元那一個“爹”字,心底也是一顫,臉上的線條也柔和了下來,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可是看著杜元那清澈的水汪汪的雙眼,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遂在妻子的瞪視下,點頭,“嗯”了一聲,算是應下了杜元的話。
看著馮鐵匠那面無表情的臉,杜元不由的想起了自己老爹那經常板著的棺材臉,心想這下老爹可沒辦法向自己板臉了,唉!心下歎口氣,不由的興起一股想要惡作劇的感覺,不想看到類似老爹的棺材臉。
杜元在芸娘疑惑的目光中,臉上帶著自認為天使般的笑容,向面無表情的馮鐵匠爬去,看著馮鐵匠手足無措,卻還死板著臉的搞笑樣子。杜元心底不由的狂笑,自己老爹我不敢惹,丫的,哥還改造不了你一古代老古董嗎?
杜元直接爬到馮鐵匠身上,大馬金刀的跨坐在馮鐵匠懷裡,雙手伸向了馮鐵匠板著的臉,把馮鐵匠兩邊的眼角和嘴角使勁往一塊捏,臉上掛著純真的笑,嘴裡不停的嘟囔著讓馮鐵匠抓狂的話,“爹,高興不?白的我這麽大以兒子,想來應該是高興的,高興你就笑一個嘛。板著臉容易讓人誤會。而且笑口常開的話,嗯,可以讓人保持年青,……(中間省略一堆廢話),你看這樣多好,爹笑了,娘也開心,一家人其樂融融多好啊。”這貨無恥的,趕在馮鐵匠滿頭黑線的爆發前,怕死的,快速的閃進了芸娘的懷裡,那速度,都趕上兔子他爹了。
從來就沒見過自己老公被人如此有蹂躪過的芸娘,直接笑的眼淚直流,捂著肚子直不起腰來。直接無視嘴角抽抽,滿頭黑線的老公抗議的眼神,一把把閃身過來的杜元摟在懷裡,滿嘴的心肝寶貝兒的叫著。
從此,杜元這貨就賴在了馮鐵匠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