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渭水附近的山川之中多悍匪。”想到以前商路上的傳聞,房遺愛恍然的說道,“漢王這招化兵為匪,以匪養兵,兵既是匪,匪就是兵。既讓他手底下的人得到了操練,又能從朝廷獲得不少剿匪用的費用,還能從過往商客中榨取不少的金銀財帛,果然是一舉數得。”
李承乾也了然的點點頭,面色肅穆。
關於漢王李元昌手裡有床弩的事情,李承乾甚至有種猜測,此事該不會是和侯君集有關系吧?
侯君集已經被李靖和李績困在了同洲,孤立無援。
鳳州與秦州兩地的兵馬,繞過漢王李元昌的主力,將漢王的老窩隴州費力的攻下。
秦瓊指揮著他帶領的一萬兵馬,還有涇州和邠州的兵馬,三路圍攻,艱難的奪回了被漢王搶先攻佔的鳳翔府。
漢王李元昌被逼帶領殘部躲藏在了隴州和鳳翔府之間的山林裡。
在漢王李元昌先後失利於隴州和鳳翔府之後,秦懷玉在夜間巡防的時候,攔截住了一支打算想要繞道鳳州附近,前往同洲援救侯君集的五百人馬。
而領頭的,赫然就是在京城失蹤已久的侯府大管家,侯振!
消息傳來,李世民臉色變幻,自此,基本上可以確定,跟侯君集暗中勾結的人,應該就是漢王李元昌無疑。
緊跟著,趙毅那裡也有了紇乾承基的一些消息。
紇乾承基是齊王李佑在京城滯留的時候。收歸門下的。而此人。曾經受過侯君集的恩惠!
又是侯君集!
顯然,當初齊王李佑在京城養大心思的事情,侯君集是看在眼裡的,同時心裡早就有了腹安。
可以說,就算沒有權萬紀的存在,侯君集也會讓紇乾承基想辦法挑撥的齊王李佑率先起兵謀反,好為他帶兵離京爭取機會!
就在齊王李佑被杜行敏押解回京的時候,再次傳來好消息,同洲城被攻破,侯君集被李靖親自動手生擒活捉。
魏王一家無礙。全都平安完好,即日,便和修正好的李靖大軍,還有李績。一起壓著侯君集返回長安。
應齊王李佑的要求,杜行敏押解他進入京城的時候,走的是正對皇城朱雀門的明德門。
彼時,房遺愛正在按規定,在明德門的城牆上巡查防務。
站在城牆上,看著城下一輛藍布蓋的簡單馬車的車轅上立著的李佑,房遺愛感慨萬千。
當初跟他在京城齊王府談論交換條件的時候,看在他出面幫著房玄齡順利辭去房氏一族族長之位的情分上,房遺愛曾經好心的勸過他,讓他盡量壓著脾氣容人。再不然,直接將不待見的人仍在一旁就是,不必太過在意對方的話。否則,最後吃虧的人會是他自己。
當日自己的話,李佑雖然思索之下,答應的很好,現在看,根本就沒有起到多少的作用。
當日的李佑,一襲紫色鑲金邊的銀線蟒袍,頭戴玉冠。多麽的豐神俊朗。
現在,車轅上立著的他,比之從前消瘦了不少,也頹然了不少。身上不再是華貴的蟒袍,只是意見素淨的普通白袍。
雙眼之中也沒了以前的飛揚神采。取代的是忐忑、錯亂、悔恨與茫然,甚至。眼底還有不易覺察的死灰之色。
感覺到房遺愛觀注的目光,麻木的李佑抬頭看向了城牆。
認出城牆上的房遺愛之後,李佑的雙眼恢復了一絲色彩,複雜的看了眼房遺愛。
齊地的房氏一族,在自己的逼壓下跟著反了,而京城的房家,卻因為房玄齡早早卸任了房氏一族的族長,被摘了個乾淨。
在被擒拿之後,李佑不止一次的想過,房遺愛當初之所以耗盡軍功,隻為讓自己幫著他們父子,斷了與房氏老家牽連過密的連帶責任,是不是他早就猜到,跟著自己的房氏族人,遲早會有這麽一天?
就像不能如實回答李承乾的追問一樣,房遺愛同樣也不可能對李佑實話實說。
說什麽?實話怎麽說?說自己是從千百年之後穿來的,所以熟知歷史進程?說歷史上就記載著李佑造反的事情?
可現在,歷史已經因為他這個外來的魂客,發生了偏離。
杜如晦沒死,長孫皇后沒死,本該活很久的房遺直反而早早死了。
柴紹晚死了好幾年,李承乾更是儲君之位越發的穩固,還得了李世民的青睞與厚望。
甚至,萬年本該纏綿病榻,前年就該離世的秦瓊,現在還龍精虎猛的帶兵上戰場平反去了。
這些,該怎麽說?說出來又有誰會相信?
這些事情,為了不被人當成怪物異類處決,房遺愛只能一個人憋在心裡。
況且,現在已經出現了大的差異,未來的事情如何,房遺愛自己也沒有半分的把握,所能做的,不過是與大夥兒一樣,摸索著前行。再也沒了半分熟知歷史的預先之感,而是與身邊的人一樣,懵懂的面對著未知的將來。
看著李佑仰望過來的,帶著詢問的複雜目光,房遺愛只能是歎口氣,靜默無語。
事已至此,李佑心裡的疑惑只是一閃而過,更多的卻是擔憂自己的將來,還有自己子女的未來,李世民會給與怎樣的處置。
想到自己可能將要面對死亡,李佑心中深深的懊悔。
懊悔又如何?做都做了。
慘然一笑,李佑深吸一口氣,落寞的進了車廂,緩緩進了長安城。
看著李佑所在的馬車,從朱雀門進了皇城,房遺愛這才收回目光,下了城牆,回去跟蘇定方換班交接。
“將軍,好像是錢崢。”跟在房遺愛身邊的秦明,叫住了要下城牆的房遺愛,指著城外塵煙中,快馬趕向長安的人,說道。
馬蹄急促,卻不慌亂,想來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兒。
“今天不是休假回家了嗎?怎麽這會兒趕了回來?不是該後天回來嗎?”房遺愛重新靠近城垛,看著帶起一溜塵土的錢崢,問道。
房遺愛這話也只是順嘴問問,並沒指望秦明幾個給出答案,畢竟他們這兩天一直都是跟在自己身邊,錢崢回家也只是一個人走的。
“不知道。”秦明還是老實的回答了一聲。
“錢崢馬背上好像還有個人。”秦亮眯著眼睛仔細看了下,說道。
“走,下去看看。”房遺愛也看到了,好奇的想知道被錢崢逮來的貨色,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不良之人。
房遺愛帶人下了城牆,來到明德門外,錢崢也遠遠的看到了房遺愛等人,及時的放緩了馬匹的步子,在離房遺愛等人三米遠的地方,勒住了馬韁,翻身下馬。
“這人幹了什麽壞事兒?”房遺愛指著被錢崢下馬,順手仍在地上的人,問道。
秦明已經上前一步,將面朝黃土背朝天,不停哼唧的那人翻了個,讓房遺愛等人可以看清他的面容。
“紇乾承基。”錢崢面色有些發白的說道,臉上的疲憊卻掩不住眼裡的興奮。
“你受傷了?”看了眼大名鼎鼎的紇乾承基,房遺愛就將他丟在一旁,掃了眼錢崢,語氣肯定的說道。
“嘿嘿,這小子的劍術不錯,逮著他,費老勁了。就受了些皮外傷,少爺不必擔心。”錢崢笑著撓撓頭,完全沒把自己的傷放在心上,又不是什麽致命的傷,反正府裡有上好的傷藥,回頭好好養兩天就是。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自己的命最重要!皇上又沒說非得要活的,死的拿來一樣有功勞,不長記性!”房遺愛生氣的罵了句,踹了嬉笑的錢崢一腳。
“秦亮,壓著這小子回去好好上藥。”房遺愛對身旁的秦亮吩咐道,“不聽話的話,準你隨意收拾。”
“是。”秦亮應道。
錢崢也不逞強,朝房遺愛行了禮,跟著秦亮走了。
房遺愛低頭看了眼地上躺在哼唧的瘦高男子。
對方的肘膝關節都被錢崢給卸了,省的他趁人不備逃跑。下巴也被卸了,顯然是怕他咬舌。
看著他奸猾的臉, 兩個有些發綠的眼珠子,來回軲轆轆的打轉,房遺愛覺得,這種人,你即便給讓機會咬舌,他也未必舍得。
況且,咬斷舌頭,頂多失血過多,同時不能正常說話,根本無法至死,當然,有血友病的人,天生凝血機能極差的人除外。
確認了對方的相貌卻是紇乾承基無疑,房遺愛半點問話的興趣都沒有,直接吩咐秦明道,“你將他交給趙統領吧,告訴趙統領,等錢崢處理好身上的傷之後,自會去找他回話。”
秦明領命之後,叫了兩個人,帶著紇乾承基,自去尋找趙毅。
看著天邊斜墜的黃黃的太陽,房遺愛伸了個懶腰,小聲嘀咕道,“不知道劉嬸清明時節醃製的鹹雞蛋,今天是不是可以吃了。”想著那醃的流油的鹹雞蛋黃,房遺愛肚子裡的饞蟲忍不住被勾了起來。
“走吧,趕緊找蘇將軍交接,好回家吃飯。”房遺愛有些急不可耐的說道。
房遺愛那一臉的饞蟲相,讓跟在他身後的人,忍不住嘴角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