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篝火已被撲打滅了,只有那幾根枯枝還在冒著青煙。 兩個人隔著那火堆對坐著,正是趁夜色順流而下逃出鬼子圍堵的霍小山和慕容沛。
他們晝伏夜出,連著兩個夜間坐著木筏順流而下,霍小山估摸著兩人怎麽也跑出了近百裡地,這才拉著慕容沛棄筏登岸,在林間打到兩隻山雞,烤熟了兩個人分吃。
此刻慕容沛正慢條斯理地撕著手中的雞腿,添到嘴中,眼睛卻是看著霍小山吃雞。
霍小山吃東西很快,絕不如慕容沛那樣斯文,吃著吃著,霍小山卻突然停了下來。
“你怎麽不吃了?”慕容沛奇道,因為他猜霍小山肯定是餓了,她知道霍小山原來只剩下三個鍋貼,背他過河後一人吃了一個,這兩天晝伏夜出,白天不敢生火,霍小山把最後一個鍋貼給她吃了,而他只是在野地裡挖了一些植物的塊莖吃,雖然霍小山說那東西頂餓但料來終不是正經食物。
霍小山抬頭看了一眼慕容沛,又慌忙垂下了頭,當他發現慕容沛是不光是一個女孩子而且是一個極其漂亮的女孩子後,就感覺有點不自在。
“你這個人怎跟木頭橛子似的,不能多說幾句嗎?現在又沒有小鬼子在追咱們。“慕容沛嗔道。
“我想起了媽媽,媽媽讓我盡量不要殺生。”霍小山用低緩的聲音說道,自打山村進了鬼子,他就開始了流浪生涯,在山林中為了飽腹更是殺了很多野物,而剛才他又打了兩隻山雞,這些都違背了媽媽一貫的教導。
“哦,那你爹娘呢?”慕容沛問道。
“我和一個人被日本鬼子追殺,村子裡的人已經被那些日本人殺光了。”霍小山眼前仿佛出現了日本鬼子閃亮的刺刀,燃燒的村莊,孩子和婦女的驚叫啼哭。
“真對不起,我不知道……”慕容沛感到了自己問錯了話。
“我爹娘當時不在村子裡。”霍小山沒有注意到慕容沛的尷尬,自顧自地接著說道。
“那他們一定還活著呀!”慕容沛接道。
“不知道,日本人屠村時他們沒有在村子裡,可是後來肯定回來找過我,在合葬全村人的墳旁,我爹立了個牌子說是去給我和全村人報仇去了,那時我還在天坑裡出不來,等我出來後到縣城去找他們。”霍小山慢慢講述著著自己的故事。
“聽縣城裡的人說就在那段時間裡,有一個人半夜闖進了小鬼子的兵營,殺了幾十個小鬼子,那夜縣城裡槍打了一宿,我知道那個人肯定是我爹,因為只有他才有那麽大的本事,他肯定是以為我也死了,去給我和全村的人報仇去了!”霍小山說到這裡,感覺自己有點激動,就有意識地做了一個深呼吸,把心情平複下來。
慕容沛一雙清亮透澈的眼睛緊緊地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心也被揪了起來。
“再後來,我在縣城裡偷偷地抓了一個二鬼子當官的,他說那個大鬧縣城的人日本人並沒有抓住,但對外卻說被打死了。如果我爹沒有死的話,他應當是和我娘去關內老家了。我就想去找他們,正好碰到你們,就出來了。”霍小說出了能碰到慕容沛周列寶的緣由。
“你老家是哪的?”慕容沛問道。
“南京。”霍小山回答。
“南京?!”慕容沛驚喜地叫了出來,因為她也正是要去南京,而手裡又拿著那個玉璽,這意味著以後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可以和霍小山在一起了,不用擔心路途的遙遠,慕容沛卻沒有發現自己的內心裡對霍小山的依賴心理越來越重了。
而霍小山對慕容沛的驚喜之色並不奇怪,因為他已經聽周列寶說過要把這個玉璽送到南京國民政府。
“你媽媽信佛是嗎?”慕容沛好奇地問。
“是的。”霍小山答。
“信佛的人是不讓殺生的,可這回你不光殺生,還殺人了。”慕容沛說道。
慕容沛生活的地方就有寺院,她還和同學去過,所以佛教的一些基本知識還是有的。
“我不殺日本鬼子,日本鬼子就要殺咱們。所以傻大個說殺日本鬼子就是給中國人放生。”霍小山自打在村莊被屠後聽了郝存義的解釋也覺得是這個理,也就想開了,並沒有在關於殺生的問題上有什麽心結,剛才所謂殺生違背了宋子君的教育,那更多的是一種孩子想媽媽的說辭。
“傻大個是誰?“慕容沛插嘴問。
”傻大個姓郝,是個抗日義勇軍的司令吧,他路過我們村子我們兩個一起逃跑,他被鬼子殺了。”霍小山還是很想念郝存義的。
“哦。”盡管郝存義在東三省抗日很出名,但慕容沛卻是在齊齊哈爾日佔區,那裡消息被日軍封所的緊,所以並沒有聽說過。
“我娘說眾生是指一切有情生命。那些畜生也是眾生。但這些日本鬼子連畜生都不如!怪不得我娘說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還是人。”霍小山沒有再說郝存義,而是接著說殺生的問j題。
他見慕容沛露出不解的神色,就又解釋道:“你看這山林裡的畜生,狼、虎、熊雖然也吃肉,也殘忍,可它們只是為了吃飽肚子。絕不象人,尤其是這些日本鬼子,他們殺我們中國人可絕不是為了吃飽肚子。”
話說到這裡,霍小山站了起來,見那燒過的木頭上還有青煙,就又用腳踩了踩,直到一絲青煙也不再冒出。說道:“我們該接著走了。”
“哦。”慕容沛也站起身起來。
兩個人一起沿著河沿向下遊走去。
一路上兩個人似乎忘卻了一起跌倒在河裡的尷尬,都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慕容沛原本和她娘生活在齊齊哈爾,在九一八事變後的第三年,她娘去世了,只剩下了她自己,幸好她神通廣大的當教育總長的舅舅得到了自己唯一的姐姐去世的消息,便派了周列寶等人想方設法來到黑龍江接她回南方。
但又由於玉璽的原因他們無法向南,反而被日本鬼了一路追到了黑龍江北部山區。
慕容沛雖說只和娘生活在齊齊哈爾市,但同樣是生活在上層社會的人,有著複雜的人際關系,她自然也受到過良好的教育,而且竟然懂日語,所以在鬼子追周列寶的時候,她竟聽懂了日本兵的呦喝,鬼子當時喊的是這個支那人槍打得很準,叫所有人都過去,所以她才叫霍小山放心地往山坡下跑。
論知識水平霍小山自然比不上慕容沛,但他給慕容沛講的都是山林中的事,爬樹摸魚打狼乃至天坑裡的棒槌小麅子雪猿海東青。
霍小山說這些的時候,慕容沛總是閃動著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霍小山,她感覺一個全新的世界在她面前展開了,在這個世界裡絕沒有自己的世界那麽複雜,有時是淡淡的如同平靜的小溪,有時是濃烈的如同暴風驟雨,在這個世界裡愛就是愛,恨就是恨,而有時又是超出凡塵的,一舉一動之間有著禪的意境,所有一切都是真性情的流露,如同大自然一樣不加偽飾。
“你說咱們什麽時候能走出去呀?”慕容沛問霍小山道,她想起問霍小山這件事時已經是兩個人在河邊走的第四天了,這四天裡他們除了睡覺休息就是走路,好在現在沒有鬼子追,所以並不是走得太快。
“順著河走,下遊肯定會有人家的。”霍小山肯定地說。
“汪、汪、汪”就在這時,前方的樹林裡傳來了狗叫聲。
“一定有人。”慕容沛驚喜地說道。
“小心點,咱們還不知道是什麽人呢。”霍小山提醒道,他一伸手拉住慕容沛的小手,慕容沛就這樣被牽著,兩個人躲到一叢茂密的灌森後伏下身來。
慕容沛這時才注意到自己被霍小山牽手的感覺很自然,很溫暖,感覺自己似乎等著這個男孩的牽手有一生一世了一般。
霍小山可絕沒有慕容沛這半點的小女兒心態,當他知道慕容沛是個女孩的時候,給她以安全和保護這難還需要什麽理由嗎?不,肯定不需要,這就象一加一必定等於二,沒有為什麽,天經地義!就象老爺霍遠天經地義地要進山打獵采藥,老娘宋子君天經地義地要在家洗洗涮涮、趕豬上圈、教他讀書寫字一樣!
那狗叫聲越來越近,叫得也越來越凶,很快,霍小山和慕容沛就看到了前面枝葉地晃動,而就在這時,霍小山也聽到了那狗叫聲後有日本鬼子的嘰哩哇啦的叫聲。
他輕輕地往下一拽慕容沛的手,慕容沛會意地把身體伏得更低了。
就在這時,樹隙裡看到一個穿著坎肩的漢子正飛快地向他們藏身的地方跑來,而後面一條大狼狗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來!很明顯是日本鬼子撒開了狼狗來追這個人!
八步,七步,六步……那人最後一步終於衝到了霍小山和慕容沛藏身的灌木林前,他吃驚地看到了灌木從後竟然藏了兩個人!而這時他身後的那條大狼狗的兩隻前爪也已從後面撲上了他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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